孙舒雅将胳膊撑在桌子上,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样图,很快就选了一个材料丰富到有点离谱的大杯芭菲:“难道知知打算请客?”
安知知嗯了一声,在一堆色彩缤纷的甜点之中选了一份带冰淇淋球的松饼:“因为之前在工厂的竞赛里拿了名次,又因为受到防卫部那边对优秀志愿者的表彰,提高了工厂的社会评价,所以班厂长又给我提工资啦!”
和按照工作量系数乘算的自动加薪不同,这次加薪不仅幅度大,而且附带有荣誉属性,让安知知受宠若惊了好久。
“嗯……老班还是很懂的嘛。”孙舒雅一副“女儿长大了”的欣慰表情。她早就说过让知知进厂肯定不会吃亏。
甜品店此时生意兴隆,但上餐速度丝毫没被耽搁。
订单提交不久,穿着执事服的机器人就转着小轮子滑行到客人的座位边上,两条灵活有力的金属胳膊将巨无霸芭菲和冰淇淋松饼稳当地放到桌面。
又用手指勾起托盘上的小瓷壶,将枫糖浆均匀地洒在松饼表面。然后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潇洒离去。
孙舒雅迫不及待挖了一勺芭菲顶端的奶油,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
“不愧是知知请的,真好吃。”
安知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刀叉,规规矩矩地从层层叠叠的松饼上切下一个小扇形,蘸了一抹冰淇淋,送进嘴里。
刚出炉的松饼还是热的,和冰淇淋的温度形成对比,冷热交织,冰火两重天,甜爽甜爽的。
虽然衡九生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好像没有刚才那么不安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何雨思那桌看了一眼,发现孙舒雅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动了一下位子,刚好将张晓宇的背影挡住。
尽管知道这一定是个巧合,但她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在甜品店凉快完,孙舒雅又拉着安知知沿着市中心的商业步行街逛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店,由于人流量实在太大,根本没法细细品鉴,只好走马观花地乱荡一通,最后倒也十分愉快。
到太阳开始下沉,街头逐渐呈现暮色的时候,孙舒雅就带着安知知来到了晚上将举行演出的中央广场上,准备早早占据一个视野优秀的位置。
“根据我多年凑热闹的经验,那边才是综合条件最好的观赏席。”她指着一处座位解释道,“太靠前的那些看的是清楚,但要从头到尾仰着脑袋,累得很,还不如这稍微远一点的位置。”
因为现在时间还早,广场上人还不多,因此两人走得并不急,然而刚靠近孙舒雅计划好的位子时,有人居然抢先一步先坐了下来。
“老班?!”孙舒雅看着那个熟悉的侧脸,忍不住叫了起来。
先占据宝座的男性转过头,露出欣喜的表情:“嘿,这不是小雅和小安嘛?你们也来看演出啊?”
孙舒雅此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走哪都是熟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共此时嘛。”
孙舒雅翻了个白眼:“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班学武露出一口白牙:“哈哈哈,这样啊,背诗我背不过你们这些文科生。”
孙舒雅呛他:“这是文科理科的问题吗?这分明就是没文化!”
班学武倒是不恼,拍了拍身边的位子:“你们也想坐这儿?来来来,小安,坐这边。”
孙舒雅当然不是真的跟他不痛快,只不过觉得斗几句嘴好玩,听老班这么说,便推着安知知坐了下来。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秀芬和小钢呢?”
“秀芬”和“小钢”分别是班学武的妻女。
“她俩还想继续逛街呢,我一个人先来抢座位。我倒要好好看看,新星这次的商业机到底哪里好了。”
“怎么?现在智钢已经是塞勒斯的军工独角兽了,你还要往商用民用发展呐?野心不小嚯。”
“这回那些宇宙怪物是吃了大瘪了,估计能安分好久,军工需求自然也就少了,这段时间可不得拓展一下其他方面的业务?你知道我要养多少人吗?”
“所以合着您是来观察竞品了?老天,今天可是思乡日!”孙舒雅一副“敬佩不已”的样子。
“这是身为一厂之长的义务和本分。”班学武则一副“本应如此”的表情。
转头他又一脸慈爱地看向安知知:“知知啊,待会儿表演开始了,你也帮忙看着点。天黑下来之后,我这老眼昏花的估计就不好使了。”
安知知老老实实地应着:“嗯!”
孙舒雅皱眉:“您自个儿敬业就算了,别拉上我家知知。知知今天是来看人,不是来看机甲的。”
班学武惊讶:“哦?小安喜欢军人那一型的?这么说来浩——”
还没说完就被孙舒雅敲了一下手背。
班学武瞪她一眼,不过终究还是从善如流地改口:“这么说来好像机甲兵在年轻女孩子之间人气是挺高的。今天那个主演,我在广告上也看到了,是长得好看,不过一看就是棵花心大萝卜,还不如找个老实专一的小伙子。”
说着又被孙舒雅敲了手背。
班学武原本是不满的,但看安知知一副想要钻地洞的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结束话题,不再多说。
随着演出时间临近,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观众席的空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下去。
天色愈发暗沉,藏在路边和树丛之中的灯光逐一亮起,渲染出更加欢乐热闹的气氛。
一朵巨大的烟花遽的一声在藏青色的夜幕中绽开,将天空染得五色纷呈。
七架被涂装成思乡日主题色的超小型机甲在花火下落的轨迹中出现,无缝衔接,引起人群的阵阵欢呼。
“嗯,设计上确实完美满足地面演出的需要,外形兼顾美观和行动的流畅性——”班学武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架望远镜,贴在眼睛前面,进行起实时点评,“不过我一下子就看出了可以改进的地方。”
安知知也仰着脑袋,眯缝着眼睛看着在天上飞来晃去的机甲,听班厂长这么说,下意识就问道:“师父,你说哪里还能改进呀?”
班学武立刻就来了劲:“小安啊,你看它机翼和主体之间那个连接的地方……”
“&……%¥#@……”
班学武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机甲工程中的专业术语,安知知一边皱眉思考,一边频频点头,看得孙舒雅目瞪口呆。
知知啊,我们不是为了看严决来的吗?
老班,你可别把我家知知给带跑偏了!!
哎,不过知知在涉及工作方面的事情时总是特别认真,只希望严决知道了不要太难过。
孙舒雅坐在一旁,有些惆怅地浅浅叹了口气。
谁想到两个月前她还总担心知知被严决给骗走了,现在反而开始同情起严决来了。
说知知是块榆木吧,她其实也不是,这孩子虽然看着不言不语,但心思细腻且敏感,要说她对严决的感情一无所知,孙舒雅实在不信。
就看严决能不能等到知知真正敞开心扉了。
她抬起头,看向七架机甲中为首的那一架。
即使看不见驾驶员的表情和动作,也能从机甲飞行的痕迹中感受到操纵者自信而饱满的情绪——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总是那么春风得意的,明明连喜欢的女孩子都追不到。
恍然间,又是一朵盛大的烟花在天空绽放,七架机甲在磷光坠落的轨迹中缓缓降落。
观众席爆发出不绝于耳的尖叫和喝彩,夜晚的表演显然达到了气氛的高潮。
机甲按照某种队形在广场中央停稳,驾驶舱的舱门开启,肩宽腿长的青年抱着头盔,从升降踏板上跳了下来,又引起观众的阵阵欢呼。
在追光灯的照耀下,青年显然往观众席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种感觉对安知知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如春酒一般的目光,裹挟着来自天衍长阶的风,向她吹拂而来。
“欸,那个叫严决的,我怎么觉得他好像看了我一眼。”班学武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有些激动地说道。
孙舒雅无语地用手撑了一下额头。
*
庆典演出顺利结束,大量观众依然聚集在广场上流连忘返。
空气中淡淡的硝石气味成了狂欢的余韵,竟然会让人感到有几分沉醉。
完成任务的七架演出用机已经返回位于地下的准备室,然而即使隔着厚厚的石板都能听到从上方传来的欢喜激动的声音。
“大兄弟,待会儿一块吃晚饭不?”高响从驾驶舱钻了出来,高大而结实的身体落到地上,只发出了一声轻盈的微响。他摘下头盔,露出那颗长着一头短茬的脑袋。
严决伸手理了一下头发:“怎么,没人一起?”
高响从靠在墙角的储物柜里捞出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抱出一个袋子:“倒也不是,我今天特意带了SR001的模型出来。”毕竟不可能和货真价实的SR001相对而坐,来一番烛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