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春暖眉间拧成川字，嘴皮被咬出血渍，额头流出的汗已然浸湿了毛线帽。
“不用接我，走。”赵铂平淡的声音再次从手环中传来。
车已拐进巷子，木双儿望向前方猛地踩下刹车，三百米远外，赵铂看她一眼，嘴型先手环一步传达到她的话，随即头也不回地跳进黑洞。
木双儿嘶声大喊：“赵铂！！”
无数黑色电缆自黑洞之间发射而出，互相缠绕变粗，团团锁住撕裂的明质空间，向内收紧。边缘裂口越来越多，浅色光晕彻底被吞没。一旦有裂口变大，随即就会伸出新的电缆，犹如针线一般封住裂痕。
黑色的洞口在越来越多的线缆束缚下，一点点挤压收拢，最终合成拳头大小的空间褶皱！
木双儿死咬牙关，猛地掉头。
快回去！只有快点把艾春暖送回去，她才能再回来救赵铂！
赵铂，你一定要撑住！
救援队马上就到！
苏梦潇从后面楼间出来，歪头瞧这团褶皱，眉眼弯了弯，“真有意思。”
手环上闪动的光斑被她点了一下，红点消失，同一时间周围恢复表世界。
王梨急忙赶来，语气稍显急切的问她：“为什么取消救援？”
苏梦潇笑着看他，眼里却没有之前的天真，“黑洞闭合，患者净化完成，还需要什么救援？”她转身离开，“你想救便在这等着吧，我要回家了。”
王梨抿了抿嘴，盯着空间褶皱看了一会，跟上苏梦潇的脚步，“今天的事跟你有关系对吗？”
苏梦潇手指绕着挎包的绳子，轻轻扫他一眼，“王叔叔，你该不会以为我叫你一声叔叔，你的位置真就比我高了吧？”
王梨被噎了一下，头皮发麻，“对、对不起。”
两人走出巷子再次遇到那几位汉服小姐姐，当时帮忙放音乐的女生跑到苏梦潇身边，“妹妹，我们加个好友吧，过段时间川市有汉服活动我们一起吧。”
苏梦潇忽然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对不起呀姐姐，我和叔叔的手机刚才被偷了。”见她们满脸遗憾，苏梦潇从包里掏出小本子，“你们把电话留给我吧，我也想去川市玩，那的人都好意思～”
“真的吗，那记得要打给我们哦！期待到时候一起玩！”
她把留了电话的本子放进包里，眼里闪了闪，“对呀，超期待呢～”
……
艾春暖身体歪斜着急喘，若不是安全带把她捆住，她根本没办法直立身体。衣服下苍白的皮肤忽明忽暗，似乎快和暗物质融合一体，五官痛苦皱成一团，唇上流出的血成了她全身唯一一抹极其抢眼的色彩。
木双儿打开车顶的警示灯，油门踩到底，“春暖？春暖你别睡，这里离川市不远，我们很快就到！”
明明已经远离明质空间，但艾春暖体内的暗物质竟依旧在流失，甚至可以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座椅上的纹路。这到底怎么回事！ ？
木双儿把艾春暖的一只手拉到自己腿上，“你是不是需要暗物质？吸我的！”
手滑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艾春暖的手似乎穿过了木双儿的腿。
车外的光线快速闪动，许多暗物质清晰出现在上空，仅仅悬浮在那里，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
暗物质会被异化者吸引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为什么现在的它们没有一点反应！
“春暖你快吸我的！春暖你别睡！快醒醒！”木双儿声音变了调，车速过快她没办法一直盯着艾春暖看，余光里艾春暖的身体色彩慢慢减淡，就像旁边位置上只坐了一堆衣服。
艾春暖嘴唇微动，皱起的眉间动了动，极其虚弱的发出声音：“溪垚……”
“溪垚？找夏溪垚？好！我们去找夏溪垚，你要撑住！”车载屏幕上拨给夏溪垚的电话被挂断。
“别急！别急！我们就快到川市了！”木双儿再次拨通夏溪垚的电话，依旧无应答。
她一遍又一遍打过去，屏幕上夏溪垚的头像暗了又亮，尘封记忆中的恐惧猛烈袭来，“为什么不接？为什么总不接？怎么重要的时候这电话就是打不通！！？”
木双儿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汽车响起刺耳长鸣。她拽过艾春暖的手，“求你，吸我的好不好……”
艾春暖用尽力气回应，可她已完全脱离，哪怕使出再大力气也不过微微抖动手指。 “别 急……”她会坚持住，至少找到夏溪垚之前，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去，她不能这么死。
不远处出现层明暗相接的薄膜，木双儿紧握方向盘加大油门，两人随汽车一起冲进分界隔膜。
一时间，原本灰暗的环境忽然闪动光明，暗物质群快速涌向同一方向，马路上汽车混乱相撞，聚集在街边的人眼里闪现清新之色。
汽车驻停，轮胎在地面划出几条清晰的印记。
木双儿背起艾春暖跳进汇成河流的暗物质中，朝它们流动的方向全力冲刺。
“春暖这里暗物质多，你快吸！”
艾春暖的手无力垂下，木双儿使劲眨眼，让自己的视线不被泪光遮挡。布满皱痕的肚皮小山出现在视野里，相比而言一个较小的身形在上面跳动，周边围绕密集的诡异人手。
“找到了！春暖快醒醒！我们找到夏溪垚了！！”
……
砰——
剧烈的枪响自上方炸开，无数明质粉末坠落腐蚀陈盼兰身躯，变成鬼婴的晶石溶解消散。
啊啊啊啊啊啊！ ！
刺耳的尖啸几乎快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又是几声枪响，这次击爆的，是陈盼兰已碎裂成两半的脑袋，尖啸消失。
时姐带着包望旗落在方之桃三人身边。
夏溪垚抱住艾春暖回头大喊：“小胖，带我妈她们走！”
包望旗：“放心交给我！”
此时的艾春暖在她眼里已成一副半透明空壳，体内暗物质还在不受控制的流出，不止命，整个人都快要消散。环境加速闪动，就像当初她在办公室开关空间站门时的情景一样。
从始至终，艾春暖无论去哪都会带着局部开关，并非她不知道自己的按钮，而是她打开开关的方式，是死亡。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自主吸收暗物质的能力，没有留给她重新找安全位置的时间。
大量暗物质通过夏溪垚灌入艾春暖身体，黑色粒子汇成阴影，犹如灌入透明容器一样，一点一点将这具空壳身体填满。
几米远外的明质空间被撕裂，即使把陈盼兰堵在洞口，也无法阻止里面无形的吸力夺取艾春暖体内的暗物质。
艾春暖眉眼痛苦皱成一团，身体像是病发一般无法控制地抖动，她嘴死死抿住，极轻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
夏溪垚加大暗物质涌入量，精神网中属于艾春暖的那颗圆球饱满黝黑，遮蔽在外面的灰雾正一点点散开。
她抱着艾春暖的手抖了抖，轻声呢喃，“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什么“坚持一下”“没事了”这些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无法出口。
艾春暖此时的模样，没有谁会不心疼。
木双儿捧着艾春暖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滴下来，“痛你就叫出来，不要憋着自己。”
琳姐控制长鞭，把陈盼兰五花大绑。
明质空间必须关掉，否则这里将无法恢复正常，既然开关失效，那便只能尝试最后的办法。
时琳站在夏溪垚旁边，不忍心看艾春暖的状况，“溪垚，试试用你的办法关闭所有开关。”
现在不止夏溪垚一人，那她也不需要再有那么多顾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夏溪垚点头，看向艾春暖柔声说：“别怕，很快。”
艾春暖眼角溢出生理泪，“嗯……”
空间站内门打开瞬间，明质空间融入空气，笼罩天空之下的灰膜彻底融化，所有人恢复清醒。鬼婴晶体、如小山大的肚皮残躯出现在阳光之下。
全国各分局检测室同时响起警报，监控大屏上红色大字闪动：
【蜀省出现大面积表里融合！ 】
抽取艾春暖体内暗物质的力量消失，她四肢正常，从撕扯灵魂的痛苦中脱离，这么一瞬间，她似乎拥有了完全健康的身体。
然而关门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撑住大门，有什么东西正极力从里面出来。
那股力量的主人有些疲乏，否则应该会更加轻松。
察觉到危险，时琳想跑却蹲下护在艾春暖身前，琳姐两人身影挡在时琳面前。
众人猛地看向面前，泛起蓝光的巨型章鱼触须凭空伸出，在空气中蛮横撕开一道裂口，密密麻麻的浅蓝色孢子涌出，把周围的暗物质炸得滋啦响。
是明质！ ？
越来越多的粗壮章鱼须钻出来撕开洞口，露出后面浑身湿透裹满黏膜的男人。
男人艰难跳出黑洞，触须快速回缩，垂落到身边陈盼兰身上。
空间站内门终于闭合，破烂的肚皮小山跟随那些章鱼触须一起，化作泡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