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没反应，一味专注觅食，夏溪垚回神，心里难受。她望向巨柱之下的人形影子，它扭曲膨胀又快速恢复，循环往复。
确定队友没再动手消除蘑菇后，夏溪垚继续朝巨柱方向飘去。
血雾内的可见度愈发变广，趴在高塔之上的巨人就在眼前，而他之后，无数只手从地面废墟下伸出，在空中胡乱抓着。
惨叫、嚎哭、歇斯底里、凌乱的打骂声响起，天空之上黑色雾气形成的云被搅动，一团又一团，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众人胃里不自觉翻滚，整个上空凌乱旋转，他们被迫感受眩晕。不断加快的速度像在催促他们，让他们心里掀起无名的焦躁。
顾逸沉声：“别看！”
冷子尧紧捏拳头，正要低头时，旋转的云层骤停。
混乱的叫喊随之消失，周围一切瞬间沉寂，巨大的空虚入侵每个人的神经，说不出的悲伤涌来。
他们很想哭，却不知道为何而哭。
我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我没用，我害怕，我想快点做完，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好想去死。
淡蓝色孢子组成轻薄的纱幔，快速拂过每个人身体，突入而来的灼痛让众人惊醒。
不等他们反应，天上的云层再次搅动，由慢到快，寂静的世界又一次被惨叫和歇斯底里侵占。
明质组成气泡扩展，把众人围在中央，同时小心分散的孢子尽量不贴近他们。
一行人心有余悸，这片焦红沉闷的世界，比他们想象中危险得多。
顾逸拉住夏溪垚提醒他们，“跟上。”
巨人的身体渐渐淹没在队伍后面，越过张牙舞爪的手，被染红的村落平房露出来，有村民抱头缩在墙角颤抖不停，有挥起锄头砸破田地、砍向早已烂在地上的农作物。
他们身体一样布满蘑菇，密集到完全遮住了表面，甚至有蘑菇从他们的眼球乃至舌头上长出来。
然而村民对此毫无反应，仅仅沉溺于疯狂发泄的失控状态。
发狂的男人扑倒身前人，挥起拳头重重捶打，黑色蘑菇下涨到发紫的脸上暴起青筋。他揪住那人的衣领，不管不顾得往旁边墙上砸。
而被打的那个人只是缩着身体，痛苦呜咽，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蘑菇破裂，鲜红的血融进墙壁，在这个焦土世界看着无比正常。
长鞭啪嗒一下缠住被打那人的身体，猛地用劲，把人从对方身边扯走。男人怒吼，操起锄头冲过来，穿过明质气泡瞬间，周身的蘑菇化作泡影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皮肤。
冷子尧把人踹翻在地，迅速掏出包里的镇定剂注射到男人体内。
很快，男人昏迷，冷子尧抛下他快步跟上队伍。
包望旗：“你带了多少镇定剂……”
冷子尧扭扭脖子，“最后一只，本来给赵师准备的，没了。”
云层骤停，村民瞬间木然，接着整个村落被死气沉沉的氛围笼罩，所有人的脸上都没了生气，失去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个别村民晃晃悠悠起身，仿佛找到救赎般面向远方，一边呢喃“好想死”，一边和他们一起向前。
木双儿再也忍不住，“前面到底有什么？春暖你也看不出来？”
艾春暖蹙眉，“我只知道所有的暗物质都在那方聚集，很……非常多。”
每个人的心愈发沉重，说不清是不是受环境影响。他们看向领头的夏溪垚，她的五感还没回归，却执着向前。
难道前面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正想着，夏溪垚突然停下，一片巨大的黑色晶体瞬间凝结成形挡在一行人前方上空。
同一时间，数条血色触角般的东卷风猛然袭来，撞上瞬间四散的血雾迅速环绕，疯了般往明质气泡中涌进。
顾逸快速反应，淡蓝色的孢子剧增，轻易挡住血雾。
其他人压下对明质的天然恐惧，抽出武器，紧盯向触须源头。
隐隐约约间，一个连通天地的巨大影子，从浓厚的血雾中显出轮廓。
始终不紧不慢前行的村民，此刻犹如看到神明，疯狂冲过去。
他们筑起人墙往上攀登，最终爬进巨型影子之中。
第65章
巨柱之上存在意识，那抹意识操控暗物质包围队伍，夏溪垚肯定，意识主人的目标是她。
被暗物质盯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此她没什么特别想法。
此时巨柱近在眼前，更直观感受它连通天地之巨大。
人形灰团还在巨柱之内挣扎，那些组成触手的暗物质紧紧将其缠绕，每挣脱一次，人形内阴影的颜色就更加深一度，缠绕他的触手也变得更粗壮。
它们只是纠缠不放，不像周围其他灰团，被犹如细丝的暗物质线不断往巨柱顶端拉扯。
操控触手的意识好像很享受人形灰团的挣扎，他旁边另外4个灰团也是一样的遭遇，只不过相比人形灰团，受到那抹意识的关注就少了很多。
从始至终混乱夏溪垚视野的屏障，在破碎、重建中循环往复，她不禁疑惑，人形灰团到底是谁，即使在生死关头也要分出精力隐蔽自己，实乃i人中的i人。
以这位i人中的王者体内阴影的浓黑程度推测，他的实力必定是所有开关中的佼佼者，可就如此之强的能力，却也无法从巨柱中挣脱。
那只有一种可能，能力越强者，身体内暗物质的融合程度越高，巨柱对他的吸力就会越大，想要逃出来也就越艰难。
·
焦红的地面淹没进黑色海面，海浪拍打到边缘激起腥红的浪花，一卷一卷用尽毕生的力气，将海岸线不断往外推进。
蘑菇成群结队往海中心巨柱方向生长，在接触海浪后迅速膨胀破裂，却无法生出更多蘑菇——它们的能量被海浪反向卷走。
“那……是什么？”不知道谁先问出了众人心声。
艾春暖紧皱眉头，“那儿应该就是这片浓雾的源头。”
她试着踏进腥红的浪花边沿，那些存在于海里的暗物质伺机涌动流向艾春暖身体，却很快停止动作，愣了愣随即散开涌向其他队友。
其他人都在打量巨柱，只有包望旗注意到这边。他忧心忡忡望向艾春暖，这段时间艾春暖状态一直不太对，今天出发的时候她父母的表现，就像已经做好再也见不到她的心理准备一样。
他抿了抿嘴，“春暖你……”
“没事，”艾春暖扬起如常的笑容，“我去前面看看。”
包望旗还想说什么，最终选择闭嘴。
明质组成的气泡将分散的腥红气流隔离在外，把队友护在其中，艾春暖走到气泡边缘，和顾逸交换了下眼神，面前的明质便散去释放出一个通道。
时琳唤出两个分身，随艾春暖一起从通道出去，持续不断攻击他们的龙卷风目标在于人，并不在意时姐和琳姐。
两位姐分散两边拦住往海中央冲跑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两姐一脚踹飞。
面见神明的路被堵，木讷的脸上顿时变得焦躁，村民喉咙发出嗬嗬嗬的声音，皮肤之下像是有蠕虫要钻出来，指甲拉长变黑，瞪着时姐的瞳孔迅速缩小。
一对双刀飞出划破空气，阴影从裂缝里溢出，卷住异化的村民。
同一时间，地面蘑菇暴增，疯狂攀上村民身体，他们皮肤下的蠕虫像是休眠般渐渐停了下来。
琳姐立刻挥动长鞭，把扑来的村民一并卷住，时姐手腕一转，长刀刀柄击中村民肚子发出金属的震颤。
村民被集中扔到海岸线5米处，黑色蘑菇一簇一簇堆积成小山淹没人群。
木柠柠歪头瞧了瞧，掀起阴影滤过远处的村民身体。
几人身前的明质气泡重新替换为包望旗的领域罩，虽无法消除不断涌来的暗物质，导致视野全然染成血红，但也不影响他们的行动。
从远处赶来的村民终是被阻隔在海岸线之外，巨柱下不再有新鲜人类加入，人墙不再扩张，却挡不住那些人持续不断地钻进巨柱。
另一边，夏溪垚拉着顾逸走到海面中间，距离巨柱只剩一半路程。
放眼望去，无边的黑色大海实际不过是暗物质聚集的幻象，夏溪垚、顾逸，以及两方之间相隔几米的艾春暖，像是踏于水面在海上行走。
顾逸经过之处的海面泛起蓝色火花，犹如夜晚中在大海里亮起的蓝眼泪。
巨柱脚下的人像蚂蚁般蠕动，黑色的柱身如无数蜘蛛丝包裹人体，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空气托住整个巨柱，让它竖立悬浮。
已爬进巨柱内的人们齐齐仰头，虔诚盯着柱顶内某个位置，面含微笑，等待神明朝他们投来关注。
暗物质闯进那些人的身体，他们的皮肤快速溃烂，腐烂脱落的血肉很快化成黑色粒子，上浮飘入天上的云层。
顾逸蹙眉，他看了眼一刻不停往前赶的夏溪垚，眼前连通天地的黑色柱体就是一个巨型暗物质孵化基地。被蛊惑而来的村民成了活体培养皿，源源不断为头顶那片黑云提供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