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真有意思。
和虞晚见了那么多次,却一次也没叫他的好继母闹到老头面前,是生怕老头对虞晚下手吗?
他的好弟弟真是护犊子。
陆屿森话锋一转:“我能理解陆决风的隐瞒,毕竟,谁让虞小姐你在傅氏工作呢。”
虞晚不解:“什么意思。”
不告诉她收养家庭和改名的事情和她在傅氏上班有什么联系吗?
陆屿森夸张地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什么什么意思,我还没说吗?虞小姐,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是屿风集团的执行总裁,陆屿森。”
看着对面男人伸出手,表情似笑非笑,虞晚后脊背顿时窜上来一股凉意。
并不是因为他是那个连续给自己送半个多月花束和礼物的神秘人,这点在决定同陆屿森来咖啡馆就知道了。
从港城回来后,虞晚搜索了有关傅知尧父母当年车祸新闻,根据小说剧情设置,寻找事故后最大的受益方,以及傅知尧在接手傅氏后频频针对且拒绝合作的集团或公司。
于是,屿风集团这个名字便进入她的视线。
而现在,屿风集团的执行总裁陆屿森就坐在自己面前,直白明了告诉她,陆随现在不叫陆随,叫陆决风,是被他们陆家收养的孩子。
虞晚仔细回想当初在心爱孤儿院和陆随的相遇,因为租房和孤儿院,她逐步放下对陆随的戒备。
过程中,虞晚猜测过陆随性格转变的缘由,当年那个性格高冷有点小傲娇的陆随变得沉稳温柔,彷佛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和陆随相处那么久,虞晚从未听他提起收养家庭,陆随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询问。
那陆随接近她是为了什么?为了她傅知尧秘书的身份?为了从她手中获取傅氏的机密文件?
不,陆随从没有过问自己的工作内容,反倒一直在担心她对工作的适应程度。
如果陆随有所隐瞒,那也是他认为隐瞒对她好,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思量考虑,虞晚不会因为陆屿森几句挑拨就轻易怀疑陆随。
虞晚心中各种情绪起伏交织,面上丝毫不显,她掀眼看陆屿森:“不用浪费时间自我介绍,陆先生直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屿森语气散漫,刻意拖着腔调:“虞小姐太心急,我来找你还能是为了谁,自然是为了我可怜的弟弟。”
“陆先生说笑了,送花束和礼物时留的可都是你的字。”虞晚眼眸冷淡。
陆屿森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耸耸肩,“一样的,想帮我弟弟,也想顺便追求一下虞小姐,可惜虞小姐对金钱不过敏,否则你现在就该靠在我怀里,不是吗?”
虞晚面无表情,听着陆屿森一会扯陆随身世,一会儿扯陆随的隐瞒,变来变去没个定论,还说什么送花送礼物只是想追求她。
要是信了他的鬼话,虞晚白在傅知尧手下干这么久的活儿了。
因此,虞晚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独角戏谁都会演累,见虞晚不上钩,陆屿森直接甩出重磅炸弹——
无数张仿佛滑不到尽头的心理诊疗报告。
显示陆随从二十岁到如今的精神状况和疾病,严重的焦虑躯体化症、神经性厌食症、失眠障碍、双相……下方是陆随服用的各类药物,长长一串全是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有些是英文,有些是中文,但名字越是复杂,说明病症越严重。
虞晚喉咙干涩发紧,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
“噢,我是不是忘了说为什么。”陆屿森将手机拿回,点了点,再次递到虞晚面前。
手机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虽然是静音,但她仍旧能清楚认出来跪在地上被人用鞭子抽打的身影是陆随。
不是现在二十五岁的陆随,是七八岁的陆随。
小小的身躯瘦得背上肋骨清晰可见,被长鞭用力抽打,无力跪倒,额头擦着地砖,痛苦地想要躲避,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眼泪混合着血水往下流,即便视频没有声音,也在虞晚心底振聋发聩,声声入耳,那是陆随求救的声音。
虞晚心痛到无法呼吸。
将近十八年的消失与不联系,背后隐藏着这样令她心碎的真相,虞晚宁愿陆随当年是被收养家庭带去了其他城市,更名换姓生活得快乐无忧所以才会忘记她。
她宁愿是这个理由。
诊疗报告上的一字一句,屏幕上播放的每一帧画面像是被人用刀子强势刻进她脑海。
她不是相信陆屿森,她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陆随的不对劲其实一直有迹可循,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畅快,吃饭时甚至比她吃得还少,问他为什么,陆随只说早餐吃太多,在她移开视线时,投来的淡淡的带着忧愁的眸光。
如果陆随哥真的有心理疾病,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装作正常人,谁会刻意揣摩一个正常人有心理疾病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虞晚终于开口,嗓音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陆屿森定定看着虞晚,阳光从玻璃窗倾斜洒入,落在两人身上,却不能带来丝毫温度,男人缓缓开口,眼眸半弯,话语却强势透着寒意:“新贸大厦投标书,还陆随自由。”
新贸大厦,一个于九十年代初建立起来的商贸大厦,后来因为海市经济中心偏移逐渐荒废,土地使用权一直被政府捏在手里,这两年由于政府的规划,新贸大厦附近被逐步开发利用,地铁、公交等铺设到位,但新贸大厦如同一尊长满锈的铜像始终没人关注踏足,由于长期没有人管理,建筑物年限也快到了,政府生了招标开发的念头。
几家大点的企业目前都盯上了这块肥肉,意图争夺这块地的所属权,除了看重新贸大厦这个名号,更为新贸大厦背后代表的,将近400多公顷的土地使用权,无论是圈地搞开发,还是和知名IP联动打造乐园,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虞晚作为秘书,虽然不会亲手制作标书,但来往中总有机会拿到标书,复印一份偷偷带出来不是难事。
只是……知道陆随长久不联系她的真相不意味着她要选择背叛公司。
这件事没有丝毫可能。
虞晚拎好包,站起身:“陆先生如果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大可断绝这个想法,如果不是为了解决你送来的花和礼物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陆先生以后不必再送了。”
陆屿森早知道虞晚是这个态度,但面上动作还是
要做一做,他拉住虞晚的手腕,稍微一用力,虞晚就被拽了回来。
陆屿森道:“虞小姐,不着急,你好好考虑,有兴趣给我打电话。”
说着,往虞晚包外侧的小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还未多说些什么,陆屿森手机响起,男人拿出来看一眼,果不其然是宋楚楚。
他淡定地挑了下眉,看着虞晚走出咖啡馆,削瘦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不紧不慢接通宋楚楚的电话。
“怎么了?宋大小姐。”
“回头。”
陆屿森转身,对上宋楚楚的死亡凝视。
他挑了下眉,挂断电话,坦荡地走到宋楚楚面前,居高临下:“我记得项目合作结束了吧,宋大小姐还有什么事情找我。”
宋楚楚死死盯着他,牙根咬得紧:“这话该我问你,你让人把我叫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听你和虞晚聊天?”
陆屿森嘴角噙着笑,“哎呀抱歉,忘记是我叫你过来的,曾文芝让我今晚带你去家里吃饭,走吧,反正不用送虞晚回家,顺带捎上你咯。”
曾文芝是陆屿森的继母,因为陆决风,宋楚楚和她一直相处得不错,偶尔会被她叫去家里吃饭。
宋楚楚没有挪动,眉间带着怒气,直勾勾看着陆屿森:“你刚刚和虞晚说的都是真的?”
“你指什么?陆决风的心理诊疗报告还是让虞晚帮忙拿投标书?”陆屿森薄唇弯了弯,语气嘲讽:“宋楚楚,识趣点,陆决风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何必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金钱、权力难道不比一个男人好?”
陆屿森手臂搭上宋楚楚肩膀,附在宋楚楚耳边开口,声音宛如一条滴着涎水的毒蛇,粘腻、冰冷:“宋叔叔似乎没有参与新贸大厦竞标的想法,这怎么行,难不成是想攒点钱留给他儿子?那你和于阿姨怎么办?嫁不了陆决风,遗产又抢不过那个私生子,我要是你,我急死了。”
宋楚楚猛地拍开陆屿森的手掌,心绪全然乱成一团,脸色肉眼可见得发白:“别胡说了,决风哥不可能不喜欢我,虞晚她根本不算什么,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儿!”
陆屿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发到宋楚楚邮箱内有关陆决风和虞晚的合照是他做的,但他没想到宋楚楚居然连质问陆决风都不敢,每天和小媳妇儿一样对他弟弟嘘寒问暖,现在被他戳破真相,居然还在想爱来爱去的事情,宛如扶不上墙的烂泥。
陆屿森眼里带着讥讽,给出最后一击:“打个赌,陆决风出差回来,第一个见的一定是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