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把没吃完的馒头又咬了一口:“我们是不是得去找别的工作了。”
“嗯。”
张婕也想不明白:“要么是有人认出你了,和老板说了什么,要么就是……”
她想起店老板说的那句“不要在这里干坏事”。
“这里禁止撒谎。”
见沈漫扭头看她,张婕用一个笼统的词说:“要做一个……学校里的好学生。”
学校里的好学生。
不是单指学习成绩好的学生。
而是受到各类道德教育的好学生。
比如,不能撒谎,对同学要友善,要对同伴伸出援手……
简单来说,就是:
“八荣八耻。”沈漫恍然大悟。
有个思路从张婕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正当她准备拿出剩下的馒头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哄闹声。
两人齐齐抬头看去,不远处的高楼楼顶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两人齐齐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大厦楼前已经围了一群人在指指点点。
“这是谁啊?怎么想不开要跳楼?”
“我拿手机照一下……不行,太模糊了,看不清啊。”
“打救护车电话了吗?”
“打了打了,现在估计在来的路上了。”
“我靠!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赵植树!”
刚过来的两人最先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这话一出,顿时一片嘘声。
有人没了先前着急的模样:“原来是他啊,那他活该,赶紧跳吧跳吧,别耽误我时间了。”
另一个也赞同的接口:“有这么个人出现在我们这儿,简直是耻辱!败类!”
沈漫靠近先前开口的那个人,她问:“赵植树怎么了?感觉你们都很讨厌他。”
第一个开口说人名的人听
见了,回头道:“你是外地人吧,他就纯粹是个坏种,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一个人民教师,居然私下开补课班,专门另收学生的钱!”
“有一家交不起,就被他羞辱,好好一孩子跳河自杀了!”
第103章 《罪恶》4
“势利眼也配当老师?”
“要跳就赶紧跳,站在上面装什么窦娥?”
“想卖惨呗,你看谁搭理他啊。”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
“快跳!快跳!快跳!快跳!……”
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整齐,喊出了一种口号的架势,张婕率先觉察到不对劲,拉着沈漫朝外圈走了走。
而沈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凑到张婕耳边小声道:“我们上去看看。”
还是那句话。
副本里的每一个场景都一定是有用的。
张婕低低应了一声,扫视一圈后,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和沈漫一起跑进大厦里。
一楼前台看见她们进来后,微笑打了个招呼,才道:“两位,请问找谁?”
“我看见有人要跳楼。”
沈漫这次没有找任何借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们想上去帮忙。”
前台惊讶了一下,显然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知情。
因为她的岗位在这里,她的工作在这里,她不能、也不应该浪费时间去关注无关的东西。
沈漫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前台的回答。
前台在露出惊讶的表情后,又适时露出一抹笑容:“二位做的是好事,当然可以了,电梯在那边,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道了谢。
跑进电梯、等电梯门关上后,沈漫才若有所思道:“所以,做好事是被允许的。哪怕要救一个名声不太好的人。”
此刻,名声不太好的赵植树站在顶楼,周围砌起半人高的墙用作防护,他站在防护内,朝下看去。
一股眩晕袭来,让他感到恐惧。
这是他生理性的害怕,他无法抗拒。
他能看见楼下围了一群人,都在抬头看着他,好像在说些什么,很快,他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有人像是怕他听不见一样,专门拿着喇叭,把所有人的声音都扩开。
他们在说:“赶紧跳!”
赵植树发出一声哽咽,眼里因为干涩满是红血丝。
自从事发后,他就没有一天能够安稳度过,有人扒出了他的隐私,自从他离开警局后,门口就一直有人守着。
门口会被扔烂鸡蛋,会被泼油漆,会被人上门辱骂。
他的妻子和女儿被人人肉辱骂。
他不希望母女俩因为他受委屈,提出了离婚。
但是妻子没有同意,但原因退后一步,先带着孩子去其他地方躲一躲。
他妈已经高龄,陡然听见这个消息,禁不住刺激直接在乡下农村去世了,他愧疚的买了车票,可是打开房门,就看见外面挤满了人,他寸步难行,从天亮到天黑,他都没能走出小区。
最后,他错过了母亲的葬礼。
在家里浑浑噩噩又度过了几天后。
外面的辱骂声也相比之前少了很多,今天早上更是久违的安静。
于是他戴着帽子口罩站在了这里。
帽子口罩被他扔在了地上。
他不想活了。
他知道妻子和女儿还在等他回家。
可是他不想活了。
他的人生、他的名声全都毁了。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几十年的努力在顷刻间化为灰烬,他看不见自己的前路了。
赵植树又发出一声哽咽,他把陪伴了自己几十年教师生涯的眼镜摘下来,这个眼镜已经很破旧了,中途断过好几次眼镜腿,妻子说过让他重新配个眼镜吧,他不乐意。
妻子不明白:“配一副眼镜能花多少钱?”
他说:“不是钱的事儿,它是我的伙伴,是我的信仰。”
家里以前是很穷的。
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勉强让他读完初中,但是高中学费有些贵,母亲把这件事和他说了,然后哭着对他说:“妈就是砸锅卖铁,去借,去卖血,都得让你念,你一定要好好念,考个好大学,妈就这一个愿望了,妈不想让你过我这样的日子。”
母亲不想让他过这样的日子,他不想让村里的孩子也过这样的日子,于是他发誓,他一定要当老师,他要让像他一样的孩子都能读书,可是现在,他缺一副眼镜。
他的近视已经很严重了。
可是家里负担不起额外的开销,于是他去村头找了个搬砖的活儿,挣够了眼镜的钱。
这个眼镜陪他读过了满怀梦想的高中三年,又与他一起在大学奋斗四年,最终如愿以偿成为老师,继续陪伴着他的教学生涯。
然后到今天。
视若珍宝的眼镜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赵植树颤抖着爬上墙,勉强站立起来,就在他即将纵身一跃的时候,顶楼的大门被推开,有人在朝他喊:“别跳!”
别跳。
赶紧跳。
赵植树释然的露出一抹笑,一跃而下。
被他放在口袋里的血书却飞了出来,被风吹回顶楼,最后摇摇晃晃的落在沈漫手中。
沈漫的呼吸有些困难。
无数从顶楼一跃而下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这空档的瞬间。
“有人上来了!”张婕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
沈漫身体最先反应过来,把那张血书折好快速塞进口袋里。
来的人是负责上来劝说的警察,但是他们晚了一步。
对沈漫张婕两人例行问话后,才放她们离开。
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已经被劝散了。
赵植树已经被盖了白布放在担架上,地上是一片残留的血肉。
离开一段距离后,张婕才停下脚步,盯着沈漫有些苍白的脸色,问:“你怎么了?”
沈漫摇了摇头,把脑海里残留的画面甩出去:“没事,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儿吧。”
她看见不远处的路边有长椅。
坐下后,头晕目眩的感觉才好了一些,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封血书:“我们看看。”
说是血书,但其实也不算,只是在一封信的落款上,赵植树用自己的血印下指纹。
全篇看下来。
是一个完全和其他人口中完全不同的故事。
简单来说,赵植树在城里高中教学几年后,便毅然决然的回到曾经读过的镇里高中教学,但是时代变迁,他那个时候需要钱读书,但是现在这些孩子都不缺钱了,反而是缺资源。
城里的教学资源和镇里的是不一样的,光凭那些课间,孩子们会非常吃力。
赵植树深知学历的重要性,他就是借此跨越了阶层,所以他决定在周末给班里的学生们补课,尽量让这些学生能够更好的理解知识点。
他在班群里向家长表明了这样的意愿后,家长都十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