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切结束后,她又一次摧毁了这个世界。
她想,她讨厌婚姻。
余墨还在人的世界里流连。张婕又去学习那些在她看来高深莫测的东西。
于是孤独的她还是带着某种期待,又创造了第六个世界。
在第六个小世界里,她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束缚,她学着步步退让,最后只能将自己最后的生存空间也让出,于是她又开始愤怒,她开始反击后才意识到,原来那些束缚她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她觉得可笑又荒谬。
于是她又摧毁了这个世界。
她开始感到好奇。
她好奇究竟还会有多么可笑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又创造了第七个小世界。
在第七个小世界里,她品尝了爱情的甜美,体会了人的多面。她听见了老师的怒斥,也听见了同学们的担忧和伸出的援手,她是很想杀了这个背叛她的人,可是她听见父亲用颤抖隐忍的声音对她说:“格格,为了自己,活着好不好?”
这个世界仍然让她痛苦,可是却也多了能够留住她的东西,于是她留在那里,一直到限定的生命尽头。
她好像隐约懂了张婕话里的含义,所以在这一次离开后,她留下了这个小小的虚假的世界。
在这个小世界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再开启新的世界。
她在怀念,也在留恋。
可是越怀念就越放不下。
于是她又创造了一个人出来留在身边。
那个人给自己起名叫林与秋。
林与秋查阅书籍,用心理治疗的方法帮助她一点点脱敏。
直到时间将父亲带给她的所有感受消耗殆尽,她又开始了自己的第八趟旅程。
在第八个小世界里,因为内心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这次世界带给她的体会也完全不一样,比如从出生到大学毕业的那段时间里,她好像终于体会到了做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可惜好景不长,她在工作后惨遭横祸,她太想复仇了,可是她想到了上个世界里父亲对她的爱,于是她改变了主意,心想,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在情绪转变和挣扎间,她终于明白了。
于是在离开这个世界后,她找到张婕,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爱和宽容是给自己的!不是给别人的!”
爱自己,宽容自己,放过自己。
一切都以活下去为前提。
可是明白和行动是两件事。
她还是决定自己能够熟练控制自己的情绪后,再去体会人的生活。
于是她又带着渴望创造了第九个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放弃暴怒与仇恨,她将自己作为主体,作为目标,在深思熟虑后,找到唯一解,杀死他们。于是她在历经千难万苦后,终于又一次重获新生。
她很难形容重获自由时那一刻的感受,那一瞬间,她好像体会到了另一种超脱人世又归于人世的神奇感受。
张婕听闻后,说:“万般磨炼后,我仍然是我。”
她恍然大悟。
于是转头她又创造了第十个世界。
在第十个世界里,她经历了一场被污蔑后的网暴,她没有选择报复,她没有选择活着,而是第一次追随自己历经千万后的内心,从高楼一跃而下,带着可悲可叹可恨的情绪。
那是她真正意识到做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有自己的执念选择坚强的活着,人也可以因为脆弱而选择自己去死,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无论被骂还是被夸,她都只是顺应当下的内心而已。
她终于明白了做人的真谛。
于是她找到张婕、余墨和林与秋,说:“我要去真正的世界去看一眼,你们要陪我吗?”
余墨说:“没问题,我要投胎到一个有钱人家,我太爱玩了!”
张婕说:“可以,但是我需要男人发泄身体的欲望。”
林与秋眨巴眨巴眼,她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对世界的了解只能从她的口中和书本中得知,她说:“我想学医,不过,能不能让我拥有记忆?”
她转头对着她说:“你的记忆力太好了,我担心你放不下,如果我能记得你,我就能保护你。”
她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都答应下来,然后在临出发前,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沈漫。随意散漫的漫,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体会才是真的。”
经过十个小世界,她深知道记忆力太好其实是一种折磨。
于是她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的同时,她将自己的全部记忆分出来,全部塌缩成一个小正方块随意扔到一旁,说:“那我就希望我的记忆不好一些。”
电影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漫全都想起来了。
她这一次终于读懂了“她”在每个副本结束后的每一次欲言又止。
沈漫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关柏一直以手扶着墙的姿势站在她的不远处,然后她就看见关柏踉跄了一下。
那道阻止他靠近和离开的屏障消失不见。
关柏不顾自己,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来:“你怎么样了?”
“没事。”
可能是躺久了,沈漫的腿有些软,她被扶着坐在沙发上,问关柏:“这里有什么新的变化吗?”
关柏深深看了她一眼:“……有。”
他能敏锐的觉察到沈漫身上那股和往常全然不同的气质。
“在你昏迷后的第二个消失里,我们的人检查到了十八楼公司的地址。”
关柏说:“我离不开这里,已经让人把那里隔开了,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以防万一,我们先回基地,明天再去看。”
十八楼公司的出现就像是某种象征,几乎在各个软件上都被顶上热搜。
论坛里的讨论度是最高的。
点进论坛,里面的发帖内容几乎要被这个消息霸屏。
《什么情况?十八楼出现了?!》
《沈曼的信息但是还没人扒出来。》
《是不是这个游戏能结束了?!》
《暂未起昵称呢????》
《终于能结束了吗?我身边的人都死在游戏里了。》
“不用。”
沈漫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去,说:“就去十八楼吧,来得及。”
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沈曼还在十八楼等着她。
从小区离开,关柏驱车前往十八楼,在十八楼一公里范围内,已经有专业人员层层把守。
关柏的车牌号不一样,所以当车驶到第一栏杆前的时候,负责看守的人就已经自动把杆子升了上去。
而在最外圈,一直有人不断围观着这一景象。
沈漫推开车门下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全在惊呼。
“是沈漫!”
“暂未起昵称!”
“加油啊沈漫!”
沈漫没有回头,而是仰头看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大楼。
十八楼层高的大楼在这个城市里并不罕见,但是通体全黑的大楼却是唯一一个。
外墙被浓郁的黑色侵染,玻璃也被黑色覆盖,边缘顶部隐匿在黑暗中,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浑身散发着森然鬼气的庞然大物。
收回目光后,沈漫抬脚往前走,走到大门,在手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关柏问:“你确定能进去?”
沈漫笑了一下,她轻轻用力将门推开,里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你的猜测是对的,所有副本都是我的人生经历。”
她说:“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
关柏止步,他明白里面的一切都将和他这个普通人没有关系。
于是他目送着沈漫的身影消失在楼内的黑暗中。
“……”
在进去后的一瞬间,大门剧烈关闭,沈漫站在里面,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什么画面,她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沈曼的下一步动作。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然后在一声惊呼中,一盏角落的夜灯亮了起来。
同时与它一起出现的,是一些本该在外面的人。
“我靠??”
余墨维持着一个侧躺着玩手机的姿势愣神一秒后,迅速起身围观:“什么情况?沈漫?你……”
她的话到这里彻底哑然,因为她不知道该问什么。
张婕维持着走路的姿态,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但是如果观察到她停顿了三秒的动作,也会意识到她正在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林与秋是那个发出惊呼声的人,她原本是坐在地毯上拼积木,现在积木没了,她空手捏着东西,神情紧张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得了失心疯。
她其实离疯也不远了,那个积木她拼了很久,即将抵达成功的终点,刚才一下闪现,她以为积木倒了:“吓死我
了。”
说完这一句,然后扭头四处看了看,最终把目光聚焦在沈漫的脸上,收回手抚摸在下巴处,若有所思的提出一句:“你现在的头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