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把床单掀开。
底下什么都没有铺，就是一张硬硬的木板床。
她又看向床头。
一道像是刻痕的痕迹从她眼前闪过。
这里没有灯。
而且大概率这里是特殊场景。
所以走廊的光亮也照不进来……
不对。
不是照不进来。
刚开门的时候。
因为白天的缘故，走廊的亮度足够映照出禁闭室里的情况。
所以她才能看见床看见尿壶。
但是自从她进了这个房间里。
原本的光被逐渐隔绝。
到现在，只剩下一片漆黑。
顿了下。
沈漫问：“余墨，你能看清吗？”
摸黑走路的余墨一脚踢在尿壶上，她又重新用脚把尿壶摆正然后退回去：“看不见，没有灯，什么都看不见。”
像是意识到什么，余墨朝着声音的方向回头：“你怕黑？”
沈漫的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她平稳着自己的声线：“有点儿。”
余墨问：“我和你说话，会不会好一点儿？”
沈漫呼吸了两下，说：“会。”
余墨应了一声，说：“这禁闭室太小了，走一步砰一下头，那些小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但是这个地方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小，而且还没有窗户，被关禁闭，只有门缝的地方能流通一下空气，别说小孩了，成年人在这儿待一晚都得提心吊胆一下。”
她说：“听说过那种专门的审讯室吗，我觉得这个禁闭室就是起那种作用的。”
房间里有了余墨的声音。
沈漫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儿，她摸上床头那块隐约有刻痕的墙壁：“我看电视的时候见过，但是电视里的审讯室也有用来呼吸的窗户。”
墙壁上的凹痕不深。
但是能摸出来。
像是拿指甲在上面划，因为时间久了，划的次数变多，凹痕就深了，但又没那么深。
上面写着：
我很害怕。
余墨把地上墙上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啊，这院长还真不是个东西，她该不会有心理问题吧，还是说纯粹以折磨人取乐？但是也不应该啊，她欺负这些孩子，到时候那些家长来领养孩子，发现这些孩子都有问题，那她不就暴露了？”
沈漫的手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往下摸去。
相比第一行的我很害怕，后面的划痕就浅了很多。
我被院长关禁闭了，院长说我吃饭的时候有声音，说我很没有教养，让我在这里反xing。
院长说我睡觉时间还去其ta房间naoteng，让我在这里dai一晚上，我好害怕啊，这里好安静，好安静。
一点点摸下去。
密密麻麻的都是被关禁闭的女生写下的日记。
那些痕迹永远是浅的、淡的。
那些被斥责、被教训似乎总是浅淡的，只有这些被留下的、不断重复的痛苦才是深刻的。
我很害怕。
沈漫收回手，听着余墨的话，说：“但是这些东西说出来，只是普通的教训，大人对不听话孩子的教训。”
只有切身感受、亲眼所见。
或许那些孩子们的话才能得到几分信任。
人大部分都是更相信同类的话。
比如大人更愿意相信大人的话，孩子更愿意相信孩子的话，男性更愿意相信男性的话，女性更愿意相信女性的话……
这是彼此之间相似带来的隐晦惺惺相惜的结果。
沈漫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于是她又愣住了。
余墨没觉察沈漫的不对劲，
叹了口气，说：“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我这儿什么都没发现，我打算翻翻床底。”
她摸索到床边，先坐下来，没有着急弯腰：“你说，床底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沈漫回神，也坐到余墨身边：“你不是什么都不害怕吗？”
余墨又叹了口气：“环境决定心理，这种环境，我还是会有一点点害怕的。”
但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真的。
尤其是话音里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沈漫很快反应过来余墨在逗自己，于是她没有再接茬，而是说：“我在墙上发现一些像是拿指甲划出来的日记，里面写的都是她们被关禁闭的理由和害怕，还有，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我刚刚翻过去，上面有血。”
余墨：“……”
余墨一把勾住沈漫的脖子：“小姑娘学坏了啊，姐姐是会生气的。”
沈漫推了推她：“别玩了，她们还在外面给我们争取时间。”
余墨收回手，脸上的最后一点儿笑意都消失不见：“我突然不想找了。”
沈漫没有吭声。
像余墨这种自诩成熟的大人，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
现在看上去像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可是又像是什么线索都有了。
余墨说：“凶手就是院长，我们直接杀了她吧。”
沈漫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
她说：“你答应过她，要为她曝光这一切的。你不找证据，怎么为她曝光这一切？”
余墨想说是你让我答应的。
可是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是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
遭殃的还是外面的那些孩子。
余墨第一次当着沈漫的面骂了脏话：“真他妈是畜生！”
余墨骂完，干脆利落的弯下腰。
伸手朝床底摸去。
都不需要她刻意摸索。
手就已经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僵硬的尸体。
她把尸体从床底扯出来。
是一具男尸。
余墨又在床底摸了摸，再没有摸到其他尸体。
余墨把尸体拎起来往出走：“走吧。”
该翻的都翻了。
现在就剩下这具尸体了。
但是房间里没有光。
只能拿出去看。
沈漫跟着出去。
刘浩看见她们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你们进去以后，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地方也太诡异了——卧槽，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余墨没有半点儿忌讳的把尸体扔到地上。
那是一个男生的尸体。
他的容貌和楼外面的男生们一模一样。
但身形又比外面的男生们大一些。
第33章 《孤儿院》7
尸体的面容和外面的男生们长相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一旦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就会发现。
这张脸,其实更符合尸体身形的长相。
一个念头在刘浩大脑快速闪过。
但是他没有抓住。
余墨蹲下身，在尸体上翻翻找找，片刻后,抬头对沈漫说：“什么都没有。”
沈漫说：“再把他放回去吧。”
余墨应了一声。
揪着尸体的领口进了禁闭室，一脚把尸体又踢进床底。
然后把一切都恢复原样。
刘浩则是跑去院长房间快速处理掉监控内容。
从楼里出来。
那些女生们和她们对上目光后,才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院长这才扔掉棍子,赶忙把被砸的头破血流的男生扶起来，说：“走！我带你包扎！”
说完，便急急忙忙带着男生回了自己房间。
在路过三人旁边的时候,连个目光都没有给。
倒是那个被打的男生看了她们一眼,但很快就被院长带回房间里。
刘浩上前把几个摔倒在地上的女生扶起来,问：“你们都没事吧。”
虽然他确实挺害怕这些大概率是鬼的学生，但是她们年纪又那么小,刚才又遭遇了那些。
怜悯担忧就会取代害怕。
其中一个女生摇了摇头,问：“你们都看完了吗？”
刘浩看向余墨。
余墨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说：“看完了。”
沈漫说：“床头,床底，床单。”
女生露出一张笑脸：“那我们就放心了。”
说完，她又问：“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余墨没有吭声，而是把最先挨打的女生拉过来,掀起她的袖子。
瘦瘦的胳膊上是被打出来的红痕。
沈漫想了想,说：“有些事情我们还没弄清楚，所以想今晚去趟院长办公室,所以还需要你们帮忙。”
顿了下,她补充道：“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女生说：“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下午一晃而过。
饭桌上。
刘浩看了眼时间，说：“现在七点半,八点院长会让她们准时回房间睡觉，她们说八点开始会制造动乱给我们争取时间。”
余墨：“不过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漫明白她的意思：“后厨有刀，一会儿想办法偷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