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你个头啊!”李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简直都恨不得打他一顿:“陶斯允的裙子被人给泼了墨水,后背上弄脏了好大一片,老师让我赶紧来找件外套给她!”
“啊?”蒋圳立马收了笑容,“我去,谁他妈往人衣服上泼墨水啊,这也太缺德了吧!我说你们女生之间这么复杂的么?玩儿这么大不要命了?!”
李欢咬牙道:“要让我知道了是谁干的看我打不死她!”说完又继续催促许霁:“怎么这么磨叽,快脱啊你,陶斯允马上就要上台了!”
蒋圳没忍住推了他一把:“就是就是,你同桌都要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这不是还穿着短袖呢么,来来来,我帮你脱。”
许霁:“滚。”
蒋圳:“好好好,您自己来,自己来。”
“……”
李欢拿到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后台,陶斯允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在老师同学的安慰下已经换上了那件被墨水泼脏了的白色纱裙。
***
“班长说你同桌从六岁就开始学大提琴了,啧啧啧,看看人家这水平,这才是专业级别的。”
蒋圳将手机镜头对准台上的陶斯允,按下了视频录制。
许霁双手抱臂,不经意瞟到手机屏幕上正在拍摄的画面,动作顿住,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回到了舞台中央的女孩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陶斯允很漂亮,从高一起就是全校公认的校花。
刚开学的时候隔壁那几个班的男生天天组团似的跟着她一趟趟坐公交车,那段时间的91路一到放学的点儿人就会特别满。
作为她的同桌,许霁不止一次看到陶斯允的抽屉里被人塞了情书,小礼物什么的。
其实上了高中以后在老师家长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早恋的学生很多,学校里的小情侣们表面都假装一副不熟的样子,仿佛多看对方一眼就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可是哪有什么秘密呢?
少男少女们的喜欢都明晃晃写在了脸上,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许霁也曾无意中撞见过几次高年级的男生给陶斯允表白,无一例外,都被她给拒绝了——
“学长,谢谢你的喜欢,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每次都只有这一句话,也没有其他别的理由。
陶斯允礼貌拒绝了所有喜欢她的人,落落大方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窘迫与无措,仿佛这种表白对于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
反倒是表白的男生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那,那学妹你也要好好学习啊……”
许霁站在不远处看完了同桌被表白的全过程,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真是的,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呗,磨蹭那么多做什么。
少女的一头乌发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袖口翻折,层层面料堆积在手臂上,对比之下显得她拿琴弓的手腕格外纤细。
许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陶斯允,浑身都在发着光,拉琴时整个人骄傲又自信,简直就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公主。
陶斯允隐约感觉到,袖口那颗扣子在她每一次拉动琴弦时都随着动作小幅度地晃来晃去。
好像有一种摇摇欲坠,随时要掉下来的错觉。
脏掉的演出服,松了线的扣子,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对她来说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全都没有关系。
身上的黑衬衣以一种保护的方式罩在白纱裙外面,已经把脏掉的地方全部遮住了。
她选择暂时忽略,忘记发生过的一切意外,在不断变幻的舞台灯光下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提琴一个悠扬的转音,突然的升调让台下还处在怔愣状态中的许霁瞬间心跳加速。
第15章
如果说“白月光”这个词可以具象到某个人身上的话,那么按照许霁的写法,“陶斯允”三个字在他的少年时期就已经完成了对它的全部想象。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摁掉。
下一秒又响了,她又摁掉。
“……”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陶潜终于不再打了,直接发过来一条短信:【你这什么毛病??????我又招你了?????】
陶斯允随便找了个理由避开老师和同学,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哭了一场。
她关上门,就连哭都很小声,生怕会被别人听见。
刚才化妆间里听到的那些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如同魔咒般萦绕在耳边,不断重复,总也挥之不去——
“诶,你们猜这到底是谁干的?简直太过分了,这次演出可是关乎班级荣誉,我觉得应该不可能是本班的人做的。”
“不一定,女生的嫉妒心要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多了,才不管什么集体荣誉呢。”
“我记得二班最先开始定的节目好像是孔雀舞吧,后来听说其他班也报了舞蹈,他们老师觉得获奖的
几率不大,然后才换的乐器独奏,这搁谁谁心里舒服啊。”
“那也不至于往人衣服上倒墨水吧,再说了这都是老师安排的啊,又不是别人故意抢她节目,这种人心胸也太狭隘了,这么恶毒的报复方式也想得出来。”
“就是说啊,不过这都是我们瞎猜的,虽然陶斯允很无辜,但万一不是向怡芃干的呢,那不是冤枉人家了么……”
“校花又怎么样,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背地里还不是被人讨厌,肯定是陶斯允平时太高调了,所以人缘才那么差的,要换了我的话,都不想来学校上学了,差点丢那么大一个脸,想想都难受。”
“你这话也不对吧,分明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
表面说是不在意,但真的听到了这些话还是很不好受。
一个女孩子,表面再怎么坚强,再怎么说没关系,遇到了这种事,对她来说内心受到的打击和伤害都是很大的。
尤其被对方这么恶意十足地针对,还不知道那人是谁,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或多或少留下心理阴影。
陶斯允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任凭手机在洗手台上没完没了地响。
缓了好一会儿,她这才重新把电话拨了回去。
“你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啊,还从来没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挂我电话,你胆儿肥了是吧?!”
陶斯允刚才一直压抑着,这会儿听到陶潜的声音以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宣泄口,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哭声卡在喉咙里抽。
电话那头,陶潜的声音一下子变冷,沉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人欺负我……”
“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人在哪儿?今天不是文艺汇演么?”
“嗯……在学校里……”陶斯允小声哽咽,哭得越来越厉害。
“啧,哭成这样,”陶潜耐下性子,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可能性都猜了一遍,“拉琴的时候出什么意外了?弦断了还是拉错音了?该不会是紧张的连谱子都忘了吧?”
“没有……都不是……”
“那你哭什么?”
“我、我就是……就是……”陶斯允抽噎了一下,好几次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忍住了。
她不想让陶潜担心,于是撒了个谎说:“想爸爸妈妈了,还有哥哥……”
“得了,都多大了还因为想家哭鼻子,陶斯允,你小时候第一天上幼儿园也没哭成这样过,丢不丢人。”
“哥哥,我想回家了……”
陶潜听到这话以后声音立马软了下来,哄小孩似的哄她:“知道了知道了,不是马上放暑假了么,乖,考完试就去接你行吗?”
“嗯……你别告诉爸爸妈妈他们。”
陶潜“嘁”了声,“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行了,你晚上回家给爸妈打个电话吧。”
“嗯。”
挂了电话,陶斯允抹了把眼泪,准备下楼,一个人去教室待一会儿。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礼堂看表演,教学楼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到拐角处,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
许霁站在下面两阶的楼梯上,后背靠着墙,长腿一伸,拦住了她的路。
她刚哭过一回,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被他这一吓,半天都没回过神,整个人呆住,睫毛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陶斯允站在上面,要比许霁高出半个头,她还是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他。
少年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身体匿在阴影里,盯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吊儿郎当地说:“脸都哭花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擦擦。”许霁将手里的一包纸巾递给她。
陶斯允接过,瓮声瓮气说了声“谢谢”。
“知道是谁泼的墨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