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夫妻关系已成定局,夫妻嘛,自当互相谦让包容,才是正理。
谢云朔在一边想了不少,内心几乎上演一场大戏,然而姜姒的注意力其实并未在方才两人说的几句话。
因为在她感觉,谢云朔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夜里不安稳着了凉,她让找大夫帮他看看,他答应,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有必要特地回味?
令她心情愉悦的,是昨夜两人相当于“不欢而散”,他有意,她未从,但是今日彷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谢云朔不曾记仇,这是多难得的事,先前姜姒等他起来,空余时揣摩了一下,还以为昨夜谢云朔答应之后,回房又反悔,会越想越气,今日冷待她。
他没有,她因意外而愉快。
虽不是谢云朔脑补得那样,但也算殊途同归,是两夫妻维和关系迈出的一大步。
第44章
谢云朔打喷嚏发作之后,因为变了声,着凉症状明显。
两人到正房请早安,夏容漪即刻发现了谢云朔状况不对。
她蹙眉问:“云朔怎么在这没降温,没霜冻的日子着凉生寒了?”
姜姒没吭声。
不关她的事,她目视前方,定心等着谢云朔自己回话。
谢云朔又要编谎话了。
他不想让母亲知道他和姜姒尝试洞房三番两次未果的事,免得被插手管教这样的事,他不想旁人掺和,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因此他还是那一番假话说辞,说自己只是做个噩梦,中间醒了没穿斗篷。
没把旁人牵扯进来。
尤其不想把姜姒牵扯进来。
简单两句话,此事便说过了,夏容漪不知道来龙去脉,自然不会深想,只说了要他当心身体。
这一番注意,又见谢云朔嘴唇破了,又问:“不对,你这嘴上泛红破皮怎的回事?”
这时候,姜姒看了谢云朔一眼。
她等着他答话,只是好奇谢云朔会怎么说,谢云朔却以为她在害怕,怕被告密。
或是怕他随意把两人私事说出来。
他心想,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谢云朔此人,知道自己性子不好,有些目中无人的傲气,但义气这一块儿,他认第二,无人认第一。
姜姒待他好,送他香囊、不生他的气,还愿意和他一起努力,尝试达成祖父的心愿,他已将她视作自己人了。
比从前视她为妻子这样让他不真实的关系更为牢固。
像是目标一致,同生共死的盟友,他又怎么会背叛她呢?
“用膳时不小心咬到的,无碍。”谢云朔云淡风轻地解释。
因为这事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莫说嘴唇被咬了,就算是被姜姒不慎用剪刀捅了一刀,今日他也不会透露她半句。
他们二人的事,关起门来,都是自己的事。
但是若让夏容漪知道了,难保不会牵涉到姜姒。
谢云朔这一通设想,不知不觉的,是他从未有过的,替其他人想得周到。
姜姒说的不错,他是莽夫,可有些事无需教、无需学,时候到了自然就会了。
他此番作为,在他看来是以小见大,然而姜姒根本没往心里去。
在她看来,谢云朔不把她们的帐中事往外说是理所应当。
她并不知道,谢云朔已经改变态度,和她同仇敌忾了。
因此,等下一回,他带着她一致对外时,姜姒意外极了。
当下,在姜姒心里,她和谢云朔不过是从互相不满的完全不熟,到稍微熟了些。
夫妻二人走着不同的步调,都不知对方所想,又都自信,都不去想对方是不是和自己想得不同。
回来自己住处,姜姒指使冼逸居的人,唤言清去安排请大夫入府。
言清问:“夫人,是去请最近医馆的大夫,还是远一些,更稳妥的济世堂的大夫?”
姜姒不做犹豫:“虽只是头疼脑热,还是请济世堂的大夫多少能放心一些,再给我也看看最近身体怎么样。”
言清听命,去安排此事去了。
平时,言清是这院子的掌事丫鬟,只听谢云
朔差遣,在别的人面前态度不一般,也有几分清高。
但是在姜姒面前,言清同在谢云朔面前是一样的。
除了姜姒现在做了谢云朔夫人的原因之外,还有姜姒自己说话行事利落干脆,令人信服的缘由。
虽说有夏容漪交代,没什么人敢轻视她,忤逆她,可是下人奴仆最是看人下菜碟。
不少府邸甚至传出有仆人欺负嫁进门的女子、欺负姑娘的旧例。
抛开治家严谨等其它问题,还有人与人的不同在里面。
从前有这些事,都是谢云朔自己安排,或是夏容漪管理。
谢云朔坐在一侧,看姜姒同言清说话,态度卓然,宛如掌家人。
从前不曾觉得,看她时,只记得她对自己咄咄逼人。
但是一旦作为旁观者去看姜姒,尤其看她操持家事,或是指使他做什么的时候,谢云朔恍然发觉,她是个极有气势的女子。
无论是相貌、仪态、言行都不简单。
这样的人做了他的妻子,若不是她,谢云朔再难想到还有谁能如她这般,连他都觉得她配得高位。
因此,此次出征,若不斩下突厥三部,受封五品将军,谢云朔都觉得亏待她了。
他又换了个姿势,手肘撑着左边,依旧端详姜姒。
知道她平素爱穿深色,那深蓝色的诰命夫人礼服,恐怕极为配她。
谢云朔心想,姜姒如此人物,不仅要让她有将军夫人之位,也要让她和母亲、祖母一样,早早做上命妇,高人一等。
这并非他对她的心思变了,而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公正客观地如此认为。
谢云朔没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不过是叫个大夫入府,害他想了这么大一串。
等大夫时,谢云朔想起什么,问姜姒:“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也要看一看。”
姜姒细想了想,双手置于膝盖前,按住自己的小腹。
按理说,月事将近迟了三天没见踪影,既然请了大夫入府,顺便给她也瞧一瞧。
她没对谢云朔直说这些事,只说:“惯例检查身体,不可以吗?”
虽说他是她夫君,女子的私事,她不想与他说太多。
她这一副不想多说的态度,令谢云朔感觉奇怪。
平白无故的,怎么又像是谁惹着她似的?
真是,女子心,海底针。
恰好小茶房煮的姜茶呈上来了,谢云朔喝着姜茶,没再与姜姒说话。
他不开口,姜姒也没什么话要同他说,内室又清净起来。
喝完姜茶,谢云朔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没注意时,不知道姜姒从哪里拿了本书看。
她专注看书,眼睛都不抬一下,仿佛屋里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这若放在从前,谢云朔乐得自在,可是今日看着她这样,却让他忍不住多想。
她为何看书,是没什么话与他说吗?
谢云朔以为,经过昨夜和今晨,二人之间能比之前好一些了。
但姜姒的态度却让他琢磨不透。
一不注意,谢云朔的目光在她身上粘了许久,许久。
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旁伺候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姜姒看着书,也不知道。
她看书的注意力转移,并不是因为谢云朔,而是不知从何时起,肚子渐渐疼起来,导致她看书的精力分散。
姜姒放下书本,皱眉捂着肚子,才有异样,当即听到谢云朔问她。
“你怎么回事?”
姜姒抬头看他,意外。
她才刚露出点端倪,他怎么就知道了?碰巧看到的么。
她简短回答:“身子不适。”
说罢,姜姒就给游鹿和舞婵使眼色,“快扶我去内室。”
两个贴身丫鬟立即会意,簇拥上来,左右前后地将姜姒围拢,搀扶她进内室。
这样大的架势,把谢云朔这边的人都吓得不轻。
谢云朔第一次见这阵仗,站起身,面露茫然。
可是因为跟姜姒不太熟,她已经穿过屏风了,他又不能跟上去问,便让凝霜跟去看看。
“去问问夫人哪里不舒服。”
她刚才说要找大夫惯例瞧一瞧身子,才过多久?这会儿就说身子不适,难道是早就有征兆?谢云朔立即把前后联系了起来。
姜姒这一番意外,把方才寂静的内室顿时炒热了。
凝霜听命跟进去内室,站在门外,轻言细语地问候。
谢云朔的小厮更不敢做声。
言清办完事走回来,见这架势,因为突发急状,她心情立即沉了沉。
尤其谢云朔还皱着眉,看着状况不对。
他一冷脸,顿时让人觉得屋内气温都冷一大截。
言清默默立在一旁,只等主子传唤。
此时,到了内室,有了征兆后,姜姒的小腹越发疼了起来,腿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