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同样狼狈,她被箭矢射中,肩膀上还带着渗血的伤口,虚声开口补充。
“……这只是试探。”
云知鹤抿了抿唇,对于这样的结论,闭眸点头,等了一会儿,她看向旁边的众人。
“接下来,还有多次战役。”
她神色凝重,带着难掩饰的疲倦。
“漠北色所带军队众多,他定会分批军队,夜夜试探偷袭扰乱我方军心精力……望各位,好好应对。”
云知鹤低下头,向她们鞠躬,拳头攥紧,几分颤抖的坚定。
“你我坚守北缔,便是目前能为百姓所做的,最好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
“或是守城而死,或是胜利……你我都为大陵的好女儿,气节自古如此,锦娘自少时熟读圣贤书,知前朝飞云将军苦守荒城,不肯投降,力竭而亡,也知每逢战乱之时都有无数女儿豪杰涌出牺牲。”
“北缔内忧外患,形式严峻……”
云知鹤看向众人的眼睛,眼眶有些红。
“——愿诸位做好,必死之心。”
……
京城的轩辕应猛地腹部绞痛,他呜咽闷哼一声,捂住硕大的孕肚,李公公连忙起来扶住他,心疼至极。
“陛下!哎呦,陛下!”
怀孕的这几个月,他几乎瘦得只剩了骨头。
在内朝廷局势紧迫凝重,他几乎日日都要忙碌到深夜,在外有对抗蛮族的战事……还有那尚在远方的云娘子,这桩桩件件几乎压得轩辕应喘不过气,初次怀孕的痛苦让他食不下咽,吃什么都能吐出来,尤为痛苦。
而他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日益大了起来,也隐不住如此的身子,也自然有朝臣注意到,而隐晦上书问他腹中皇子的母亲,轩辕应没有回答,尽数略过去。
时局动荡,暗潮涌动,朝臣也没追问下去,只是神色交流之间总有几分晦暗不明的深沉。
但有些人倒是推测出几分,比如——温母指尖敲击着茶杯,又看向旁边安静斟茶的温言和,抿了抿唇。
温言和鸦羽似的睫毛颤抖着,又笑着为温母递上茶水,自己也抬手抿了一口,唇尖湿润。
这茶是上好的苦种单丛,苦涩非常,寻常人喝了也是急忙吐出来,他隐忍不发,不动声色的吞下去。
温言和素来爱甜食,不喜苦涩。
温母自然知道他什么性子。
哑了哑嗓子,开口,“……若是苦,便哭出来。”
……一语双关。
温言和嗤笑一声,嗓音柔哑。
“母亲这话说得奇怪,如何是哭出来,怎得不是吐出来?”
温母不言语,挑了挑眉尖,不动声色的略过温言和微红的眼眶。
“为情所困,可不是温家好儿郎。”
温言和吸了吸鼻子,听到温母的话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簌簌滑下,尤为破碎,哽咽道。
“她……何故不欢喜我?”
“竟是与陛下……暗中有了,孩子。”
温母轻叹一口气,抱住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轻轻拍打着脊背。
“吾儿,情不可勉强,你才华相貌如此出众,也不必痴恋她一人。”
“我知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你放不下她,可……情终究不能勉强。”
温母睫毛颤抖,轻轻叹息。
“阿母熟悉她……她心中自有沟壑与操守,若非深爱至极,也不会与陛下……那般。”
“呜——”
温言和放声哭起来,眼泪浸润了温母的衣衫。
小温公子何其聪慧,从陛下隆起的腹部,云知鹤出走的日子,以及云知鹤逗留宫中变长的时间……尽数推测出来,她早已然与陛下有情。
难怪不曾看他一言为,难怪他如此恳求,也不曾施下一分怜惜的爱。
温言和哭得哽咽,嗓音沙哑着含糊不清的喃喃。
“呜……呜……”
“她何故……不爱我?”
……
养心殿中。
“唔咕——”
轩辕应捂着肚子,还是忍不住弯腰吐出来刚刚吞下的一口粥米。
他大口喘息着,发丝黏在脸上,尤为狼狈。
李公公为他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喉头哽咽,抽抽噎噎。
“这,这小皇女,当真不会心疼人……竟把陛下折磨到此。”
“陛下消瘦如此……孩子却这般强壮……当真,当真……”
李公公忍不住埋怨哭出声。
轩辕应瘦得几乎剩了一把骨头,肚子里的孩子却像是汲取着他的养分一般疯狂的成长,无了一开始那虚弱的模样。
轩辕应平息下呼吸,嗓音干哑着颤抖,眉眼憔悴,嘴唇发白。
他伸出修长冷白如玉的手抚摸隆起的腹部。
“幸好它这般强壮,没随着朕这身子垮下。”
轩辕应闭了闭眸子,抬手让李公公退下,指尖蜷缩,指甲陷入手掌,几分疼痛。
他想到了北缔汇报上来的情报。
攻城频繁,城内坚守。
……他的锦娘,必定比他还疲倦。
轩辕应顿了顿,又强撑着自己喝了两口粥米,吞下苦涩的安胎药,将翻涌的呕吐感咽下去。
他安抚着肚子中翻腾的宝宝,轻呼一口气,强撑着笑意,刻意放柔冷哑好听的嗓音。
指尖摩挲着显然是焦急之下寥寥几笔的奏折——云知鹤派人送来的北缔的奏折。
“宝宝……看,娘亲送来的书信。”
他嗓音沙哑疲倦,尾音带着颤。
指尖细细抚摸着干透的墨痕,“你娘亲的字迹,可是好看……?”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闭了闭眼睛,压下呕吐感哽咽开口。
“她定会回来……一定会在你出生后抱你,给你取名。”
“她很漂亮,也很有,才华……是这天才最优秀的娘子……她……”
“她生得眉眼如仙……你若是郎君,便能取代爹爹,成了天下绝色……”
“她才华横溢,若是娘子,她便教你读书写字……亲自为你启蒙……”
“她……”
轩辕应恍惚一瞬,嗓音更加低哑。
“她啊……”
“她很,喜欢你。”
“呜……”
轩辕应顿了顿,猛地哽咽出声,修长的手捂住脸,压抑住自己的喉头强忍着不发出哭泣。
“呜……”
苍白的下唇咬得通红。
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开口。
“我……好想她……”
“怎么办……?”
他似乎在问腹中的孩子,声声哽咽。
“爹爹,好想她啊……”
轩辕应轻轻的啜泣哽咽着,蜷缩在书案前,泪水滴滴答答的掉在奏折上。
他突然慌了神,一边哭一边慌乱的抹去奏折上的泪珠,用奢华的衣衫袖口擦拭着走着我,可却无甚用处,只能任由泪水让墨迹晕染。
这是锦娘新送来的奏折……不可,不可毁了。
他还需这字迹,来念着她啊……
“呜……怎么办……怎么办……?”
本是经历过风霜的男子带着哭腔的颤抖着,因为一本小小的奏折而哭泣无措。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他无措的呢喃,一声声,尤为令人心软。
“锦娘……怎么办……?”
“呜……锦娘……”
“锦娘……呜……我好想你……”
李公公抵在门口,不住的抹眼泪,他听得见陛下无助的哭喊。
妻主在外那般紧迫,怕是一不留意便会城破人亡,轩辕应强撑了这么些月,今日总算是宣泄哭出来。
李公公吸了吸鼻子,这时有人上来通报,“公公,大皇子求见。”
李公公顿了顿,立马整理好表情,擦干了眼泪,望殿口走,瞧见了秦端,行了礼,又悠悠开口。
“哎呦,大皇子殿下,真不巧……陛下吃了午膳,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他自然知道秦端与轩辕应不对盘,这秦端狼子野心……表面风光月霁,也不知内里是如何恶毒。
秦端也不恼,笑得漂亮清朗,“无碍,本宫等便是了。”
李公公顿了顿,笑着开口。
“您这是折煞老奴了,怎么能让皇子千金之躯在此等候呢?也并非是陛下不想见您,只是恰好休息了,您也知,陛下怀孕了,这怀了身子的人,睡上好几个时辰也是寻常,殿下还是改日再来吧。”
听到“怀孕”二字,秦端的表情顿了一下,一瞬间,几分冷漠的晦暗,又笑起来,嗓音轻轻缓缓。
“虽然知晓父皇有孕身子不易,可总归是有要事汇报……”他佯装为难的蹙了蹙眉,几分清澈的楚楚可怜。
“国家大事,李公公总不至于拦着……吧?”
他突然笑着抬眸,眉目是氤氲着的清朗月亮,却深沉十分。
“这……”
李公公蹙了蹙眉,刚要开口,便听到一阵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