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圣卿说她贫。
她道:“您不就是想让我相亲去么。”
赵圣卿问:“那你怎么想啊?”
她换好了鞋,很轻巧地拨了下头发:“不去。”
又说:“您等着瞧吧,等我找个好女婿吓您一跳。”
赵圣卿乐:“那你快找个好女婿吓我一跳吧,我可太想被你吓一跳了。”
她走着走着忽然不走了,扭头看着赵圣卿:“别的事儿也能吓您一跳,听吗?”
“行了,你快回屋睡觉去吧。”赵圣卿端着水杯也回屋睡觉去了。
他知道赵予维想说什么,他还是那态度,像戍守边疆一般寸土不让。
赵予维知道他不会让步,也没当回事。
回房间后她收到乔岭微信,问她吃鱼吗。
赵予维【鱼?】
乔岭随即发来一张照片,一口煎锅里面躺着鱼块。
赵予维敲字【想吃】
【饿】
【明天能带点儿给我吗】
乔岭没回。
又没回……
爱回不回……
她把手机扔旁边,洗澡去了,等洗完澡再出来,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乔岭发来的,就一个字儿【好】。
她捧着手机笑了半天。
第二天早早去了公司,乔岭果然给他带了煎好的鱼,整整齐齐码在饭盒里。
她带着点儿笑拿起盒子,说了声谢谢老大。
乔岭看了看她:“心情好了?”
“……我也没心情不好啊。”
“好了就行。”他朝饭盒抬抬下巴,“吃吧,吃完开工。”
她拿着饭盒往外走,心想,他这是在哄她么。也不算吧,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可不知道原因就煎鱼给她吃,这不是哄是什么……她想着想着就又给自己想乐了,早把他强调的老板下属之类的撇清之词抛之脑后。
公司和云南一行人的谈判很顺利,三天后这行人离开时盛情邀请他们去云南实地考察。
乔岭客套地应下了,却在半个月后就付诸了行动。这并非他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项目组熬更守夜赶活儿换来的放松机会。
小陈兴奋极了,一路上和几个女孩儿聊个不停。
第一天大家伙稍作休息,第二天他们在村里搭了直播台试播卖木耳。
设备架在半山坡上,再往上走能看见成片的瓦房顶和山间的夕阳。
因是不带销售目标的尝试,正常开播后赵予维就沿着小道往山上去了。
越往上视野越好,她拿着相机拍风景时身后传来乔岭的声音“偷懒啊。”
她扭头:“完成任务才走的。”
又指指前面:“老大你往那儿站,那儿的光好,我给你拍张照。”
乔岭边朝她说的方向走边问:“收费吗?”
赵予维:“给你打折。”
他走去那个位置站好,夕阳的光正好,照得他头发都沾着一层薄光,五官的轮廓也更立体。
赵予维刚找准了角度拍了一张,山坡背面另一条小道忽然冲上来一行人。
其中一个抬胳膊直指乔岭:“就是他!昨天我看见老潘他们几个和他一起吃饭!”
乔岭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儿,这队伍里一莽夫就跟接受号令似的猛冲过来。
乔岭往前走了两步,把赵予维挡在身后,问他要干嘛。
他冲着乔岭怒号:“干嘛?找你算账!”
边说边引领几人把俩人围起来。
这几个男人是当地人,为木耳降价的事儿早就和收购方起了冲突,村委会已经召集双方调解过好几回了,每次都谈得好好儿的,但过一阵儿他们想起来总又能再闹一次。
他们了解到收购方和乔岭谈了合作,认准乔岭是压价源头,这才瞅准了时机来要说法。
但这架势显然不是和平谈话的态度。
眼瞅着这人都快动手了,赵予维抓了乔岭的胳膊就往外跑。
她跑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那人顺势抓住系在相机上的背带。俩人来回扯一把,那人猛一使力,背带一甩,甩出弧度带动相机咚一声磕在石头上。磕得赵予维心都碎了,脾气也上来。
她使蛮力把背带拽回来,还把相机当武器往那人的胳膊上打了一下,打得那人瞪大了眼睛。
她带上乔岭跑了,像两个亡命天涯的孤勇者。
正经的下山路被堵,他们被迫冲向另一条路,那条道上有座采菌子用的土坯房,俩人慌不择路躲了进去。
赵予维一进屋就把门锁上。那屋子并不密封,左边一扇破窗,右边的墙是木头砌起来的,虽然衔接紧密,但也就是几根木头,像个栅栏似的。
这个看似浪漫的逃亡也只是逃了个寂寞,五六秒后他们就被追上了。
但屋里屋外隔着距离,好歹保证了安全。
乔岭一点儿不慌,他先前都没打算跑,这番行动更像是配合赵予维。赵予维掏出手机给小陈他们打电话,他就隔着窗户和那几个人谈话。
五分钟后,村委会和合作方,以及乔岭他们自己人,三方的人都汇集在了屋子前。
这场闹剧前后拢共半小时。
半小时后众人下山,赵予维抱着她的相机看了好几回。
那会儿夕阳已落,天色渐暗,她目光下垂时瞄到草丛里一团蜷缩状的生物,汗毛立起来时那活物也灵动地摇摆着身体往前冲。
那一刻赵予维迸发出的不是尖叫,是连环嚎叫,她边叫边就着手里的相机无意识地向地上砸,又不敢真的砸下去,整个人又勇猛又胆怯,十分惊惧地往后退着。
乔岭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她还叫着,脑袋扭向旁边忍不住地往地上看。
乔岭腾出抱住她肩膀的手去按她的头,把她的脸转向怀里:“好了好了……”
她这一瞬间才对周围有了感知,确认跟前的是一可靠的庇佑,便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扎进他怀里,连两只胳膊都一并缩在他的胸前。
那条蛇被赶走了。
下山的路上她却没有再放开乔岭的手,这一幕倒也没让人多想,因为她足够害怕,也因为她的另一只手还牵着小陈。
晚上的饭是安排在户外的,院坝里挂了颗灯泡,大家围绕着长桌吃饭,饭桌上的主要话题还是围绕木耳降价的事儿。
村委会的人解释,说那几个人没出过门,从父辈开始都是自产自销,不明白市场的变化,突然降价总觉得吃亏了,怕赚不上钱被骗,没安全感才三番五次地闹,等后续成规模了能赚到钱了就都明白了。
席间赵予维没怎么参与话题。汤盆里没汤了,她端起盆去厨房盛汤。
刚盛到第三勺,乔岭在身后道:“菜不和胃口?”
赵予维说:“挺好呀。”
他已走近:“那你不怎么吃?”
“我吓坏了。”她看着他,“我老想起那东西,恶心。”
不等乔岭开口她又道:“但是你好厉害啊老大,你都不怕。”
乔岭笑笑道:“怕就别老想了。”
“我也不想想,但控制不住。”
“想想你喜欢的。”
赵予维想,我喜欢的……不就是你么。但她没敢说。
“小猫小狗儿老虎狮子大象什么的。”乔岭又道。
“噢,你说这个啊。”
“你以为哪个?”
她已经盛好了汤,把汤勺放在案台的空盘子里,面不改色道:“我喜欢猫头鹰。”
乔岭点头:“那你就想想猫头鹰。”
又说:“你这个喜好还挺冷门。”
赵予维:“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乔岭刚说了个“为”就反应过来,笑道:“我费劲巴拉给你绕开,你倒好,千方百计绕回去,因为猫头鹰是蛇的天敌是么?”
赵予维点头,端着汤盆往外走。
“吃不下吃不下吧,我就当减肥了。”她说。
“晚点儿再看吧。”乔岭道,“没准儿再饿点儿就什么都能吃下了。”
他随她一道往外走,都走到门口了,她又想起没撒葱花,于是又把汤盆端了回去。
她刚把切好的碎葱撒进汤里,四周突然一片漆黑,伴随着院坝里异口同声的惊呼,明亮的电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灭了个彻底。
屋外人多热闹,停电了也各说各的。
她在黑暗里静默了几秒,试探地叫道:“老大?”
没有回应,大概是刚才已经出去了。
忽然屋内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似的,砰地一响。
她又试探道:“乔岭?”
“我在。”
第14章
她听见脚步声,感觉到他已走近,她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恰好抓住他的胳膊。他顺势抬起了胳膊,由她抓着。
适应黑暗后窗外的月光逐渐彰显出能力,给院坝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柔软的月白。厨房照不进月光,只隐隐照着窗台上的调料罐和一辨不清原样的蔬菜。
“出去吧。”乔岭说,“外面亮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