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怕些什么,桂璇?难道上一次的劫雷劈坏了你的胆子吗?”
元祁对齐谙检查了一番,见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处理后这才放下心来。
“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不知怎么回事,身上的灵力突然凝滞了,现在也还没成功恢复。”齐谙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无碍,我们剑修不比你们法修,哪怕没有灵力也还有剑意能使得上劲,拖不了你的后腿。”
“不,这恰恰说明问题有些严重了。”元祁摇了摇头。
方才不靠近这片区域时还不觉着,在带着桂璇落地的瞬间,元祁也感受到了和齐谙同样的异常之处。
身为法修,灵力凝滞给他所带来的影响比齐谙要更加严重。
只是元祁的反应很快,在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后,他便立即切断了与外界灵力之间的联系,这才保住了自己体内一个金丹期修士的正常灵力,让他看起来与往日间并无异样。
“初笙师妹说这是头纯血大妖?那便说的清了,寻常灵兽不可能有这般多的种族天赋。这玄蛟已经体现出了幻境的能力,现在看来,控制周边环境灵力的流动恐怕也是它种族天赋的一种。”
“你我二人倘若灵力无以为继,又无法用处杀招,面对这半步化神的妖族……”
这简直像是被谁刻意算好了一般,每一步都叫人憋屈的厉害!
元祁与齐谙二人看着正在逐步突破阵法的黑蛟陷入了沉默,而后元祁率先开口对齐谙问道。
“方才初笙师妹都说了些什么?”
另一头,桂璇还在拼命摇晃初笙,试图用自己苍白的语言让她改变主意。一直以来都肆意妄为让别人苦哈哈收拾烂摊子的两仪谷少谷主,此刻头一次跟在别人身后被吓到心惊肉跳却无从下手:
“初笙我求求你行行好,这件事你真的不能干,除此之外,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去……我都说了不要把事情想的这么理所当然!那可是劫雷!哪里能让你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说干就干呢!”
初笙被桂璇不讲道理地摇晃到头晕眼花:“但是你都说了,劫雷本身就不是那种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东西……”
从到了终南道宗开始,或许是由于这里格外纯净的灵力气场带来的增幅,初笙所救下的每一个人,他人对于自己的每一分挂念,每一点感谢,都一丝一丝地推动了同心诀运转的速度。
这个速度从慢到快,从无到有,从空空如也,到彻底圆满——而在方圆拉住初笙衣襟的一瞬间,少女听到了某种一直阻隔在她与道之间的屏障,轰然碎裂的声音。
“所以进阶这种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我也控制不住啊!”
刚刚突破筑基期,并且肉眼可见在近几十年内都不可能再有大境界突破的桂璇,看着被初笙拿出来原封未动的回灵丹瓶,瞬间陷入了宕机:“……”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在这跑来终南道宗呆了不到四天的时间里,你就感受到了突破契机,要从筑基进阶到金丹期去了?
这是哪门子的废物?到底是谁说的云梦尊者的弟子不堪大用难以为继?你告诉我不到二十岁要突破金丹的天才不堪大用?我看你的眼睛是瞎了,给爷爬!
桂璇先缓了口气,看到初笙此刻一脸无辜的表情,又感觉胸口有点憋屈的堵。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气人啊!
“我明白了。”
元祁从齐谙处也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什么缘由,齐谙并没有将自己的幻境同元祁说明,但这并不影响元祁做出判断。
尽管这位终南道宗的宗子大人并不知晓初笙的底细,但在他看来,合欢宗弟子因功法特殊,进境本就轻而易举,初笙所说的话并不值得人大惊小怪,因此元祁反而第一个接受了初笙的建议。
“初笙师妹,你的阵法造诣如何?”
“虽然不会布置,但是看得懂,会用。”初笙话音未落,元祁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同颜色的领队令牌便丢给了她。
“拿着它,在你之后的渡劫过程中一旦感觉有生命危险,那就立即让它启动。”
初笙捏着新的令牌研究片刻便收了起来:“没问题。”
“困住黑蛟的那个阵法还能撑多久?”齐谙问道。
“二十息。”元祁说,“倘若这番筹谋不成,我会要求长老们强行突破这方空间……”
他平静的,好似没有经过方才同桂璇争论时的心理挣扎一般做出了决定。“由此所造成的宗门弟子伤亡与意外,皆由我一力承担。”
这种与元祁平日作风截然不符的决策令齐谙为之愕然。“什么?元祁,你……”
旁人似乎发生了争执,但这些争论都与她无关。初笙抬起头,她此刻已经悄然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她的视野变得很高很高,高到看清陈朵儿和玉娃娃两个人正抓着方圆一通痛殴;看清花濛正在焦头烂额地调配炎琥和清河几乎干仗起来的关系;看清这方空间之外,终南道宗的长老们一脸焦灼地拆解阵法……
看清黑蛟的狂躁与暴怒,看清桂璇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担心的神色,而齐谙和元祁此时也同样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仿佛无穷无尽又蕴藏无数秘密的天穹。
——来了。
极黑极深邃极厚重的云层之中,一道比起此前出了足足五倍不止的雷蛇轰然下落,猛然击打在防御法阵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轰!”
凌风致一剑甩开攀附上来的鸟型异魔,猝不及防间背后一阵阴风倏然刮过,兽型异魔体型巨大且浑身带毒,不过是利爪一闪便让年轻的剑修伤及肺腑!
凌风致咽下那从喉咙处几乎溢出口中的鲜血,反手便将伤了自己的罪魁祸首捅了个对穿。初到驻地便遇到了异魔暴动,引路之人俱已毙命,人生地不熟身处此等困境,凌风致的运气不可谓之不倒霉。
但值此十万火急之时,一切的情绪都只能被抛之脑后,此时此刻放在第一位的显然是如何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吗?我能够活下去吗?
第30章 觉悟
此刻,凌风致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
比如师尊的生死,比如宗门讳莫如深的师兄,比如手中灵剑的隐秘,比如自己踏入道途以来的风风雨雨,几多坎坷……最后留在脑海中的,是少女那张熟悉的面容。
——似乎只有在沧浪山脉的日子中,他才是“凌风致”,而非“剑宫弟子”。
明明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久,可凌风致脑海中描摹出的面容却清晰如昨,就像第一次出手对敌,他便无比信任地让她踏上了自己的剑锋,配合默契地取下了他人的首级。
凌风致的脑海中,初笙没有笑,也没有露出其他的神情,她专注而集中的注视着手中的剑,一息,两息,三息。
有风轻拂吹动袍角的瞬间,少女在那棵梅树下倏而起手。
“凌道友,身为剑宫弟子——”
“你之剑道究竟为何?”
凌风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畅快的笑。
他不再去想师尊、魔修、宗门亦或是灵剑的一切纷纷扰扰。值此绝境之中,他的精神却在此刻回到了沧浪山脉之中曾经养伤的小小别院里,疼痛与虚弱在这一瞬间都尽数远离了他的身体。
没有受伤,没有疲劳,没有困惑,也没有迟疑,一往无前全盛时期的凌风致仿佛回到了他的身上,此刻遗留在心境之中的,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少年剑修握着被无数人觊觎的霜华剑,仿佛寻死一般地径直跳入了连地面上的各类异魔都不愿踏足的禁忌区域,那深不见底的地下洞窟之中。
“初笙道友,我有一剑招尚未使出……”
他以身为剑,战意铮铮,霜华有灵而为之动容,仿佛从未与他不合一般安静地留于手中——凌风致此刻垂下了头。
风停了。
天地之间变得极静,只有血液沿着手臂流淌到指尖,再突然砸到嶙峋岩壁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极深极黑的地底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窸窸窣窣的攀爬声中,无数异魔前仆后继地向凌风致这个灯塔一般明显的存在涌去,看着数量越来越多的异魔,少年剑修神色坚定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般的疯狂。
凌风致不仅并不后退,反而快步上前往更深处行进——下一秒,一道仿佛贯穿天地的寒芒由极深之中霍然洞出!
“——你且看好,此剑何如?”
轰!
一艘正在向荆南洲前进的飞舟上,叶子清握着不断闪烁的通讯玉珠,一脚踹开了多宝塔为了盯着他赶稿而用阵法焊死的门。
“书主,塔主说今日的稿子还差九份……”守卫的话尚未说完,便只看到了叶子清跳下高塔踩着飞行法器一骑绝尘离去的背影。
“别说那么多废话!都记我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