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应龙不愿意对友人宣泄这种负面的情绪,因此她气冲冲地飞走了。
“这柄伞一点也不好玩,你把它丢了去,我去给你找些更好玩的东西!”
神女注视着应龙气急败坏的背影,无奈地抚了抚伞面。
“她一贯就是这个直来直去的可爱样子,没有什么坏心思,抱歉,给你们吓着了吧?”
初笙面对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总算确认神女是在同自己说话。
……哎?!
初笙大惊。
“你与我和师弟有缘,我看得到你身上蔓延出去的缘线。”
神女轻声解释道,脸颊上方才大笑带来的绯色还未褪却,显得她的气色稍好了一些。
“跨越了时间河流的后来者,你们想在这里寻找什么东西?”
初笙试图开口说话,却被金莲限制了言语的能力。她思索一瞬,突然意识到了神女所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们”……
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初笙依旧遵从直觉地用神识轻轻撞了撞灵伞之中的那团意识,示意对方冒出来替她说话。
“……造化金莲。”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执住伞柄,在伞下现身的青年语气略微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说道。
“我们需要造化金莲,或者可以无视境界保护他人碎道重修的任何一种天材地宝。”
初笙附身的金莲微微摇晃,与青年的眼眸似乎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又错开了视线。
神女的双眸在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漩涡,奥秘,深邃,就像表面上平静无波的深渊,一平如镜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中藏有大恐怖。
在元祁与初笙几乎要在她的眼睛之中迷失神识的时刻,神女蓦然阖上了双眸,一行血泪从眼角滑下。
“原来如此……”她叹息道,白皙的指腹拭去了面颊上残留的斑斑血迹。
“你们来的太早,此时的金莲只能链接不同存在的能量,并没有你们所需要的这种功效。”
在初笙感到失望之前,神女又接着说道。
“请暂且先留下来等一等吧,待到时机成熟,你们自然会得到它。”
昆仑墟。
叶子清与齐谙在看到撑着伞的元祁出现的一瞬间,便十分默契地一人给了他一拳。
“就知道你这家伙肯定一直在伞里装死!”
元祁默不作声地闪身躲开,而后微微倾斜伞面,给他们看自己手中护住的,正在同他们摇曳叶片的金莲。
“这是……”
叶子清尚在思索,齐谙率先依靠剑修那野兽般的直觉把人给认了出来,登时大惊失色。
“师妹!你怎么被元祁害成这样了!你说话啊师妹!”
叶子清被齐谙这一声师妹叫的恍然大悟,连忙上前试图从元祁手中接过初笙。
“怎么会这样!让我看看……小笙,我是你子清师兄啊,你还好吗?!”
元祁看着被齐谙传染的似乎也有些傻气的叶子清,一直以来都以一种运筹帷幄姿态出现的终南宗子,此刻颇为隐忍地深吸了一口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小笙她现在是一株没有嘴巴的金莲,所以才不能开口说话呢?”
初笙用神识触须碰了碰叶子清,智商突然回归均值的合欢宗大师兄这才接通了师妹的脑回路。
“小笙?”
“子清师兄,是我。”
初笙简单的将遇到神女、神女与她和元祁的对话复述了一番,最后略微犹豫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感觉同叶子清如实说道。
“我觉得,这个元祁师兄,似乎在某些地方有些奇怪……请子清师兄务必当心。”
“我大约知晓是什么情况,小笙你且放心便是。”
叶子清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元祁,对于初笙的顾虑并不十分惊讶,而是面色如常地一口应下。
“这些小问题师兄都会解决的,不要怕。”
在元祁与初笙同神女在一处时,齐谙和叶子清已经趁神主不在的功夫,一口气将昆仑墟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无怪乎过往那些上了天骄榜的天骄们,几乎都无法保留身在榜中的记忆。”叶子清轻叹道。
“能够跨越时光逆流而上,并从中拾取机缘已是逆天之举。
若非累世转修或生而知之者,如何能够在这般洪流的冲刷下,依旧保留清醒的神智?”
“找不到桂璇,或许只是因为他并不在昆仑墟。”齐谙说。
“必然还有其他大洲的天骄被投放在了这段时光,只要我们不贸然出面,彼此之间理应不会有什么冲突。”
齐谙并不怕与他人相争,叶子清,元祁等人无一不是从诸多修真者当中杀出的名声。
但此刻,不论缘由如何,他们齐聚在这里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在达成所愿之前,蛰伏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初笙注视着高高的天阶,总觉得神女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情。
但显而易见,连作为友人的神主都不能得到明确的回应,素昧平生的她更无法从对方口中得到回答。
昆仑墟所在的位置,与后世漠南漠北两洲几乎完全重合,但这里却并无恶风黄沙肆虐的荒漠,而是遍地绿茵的生机勃勃。
初笙还记得此前突破金丹时坠入的虚无之境,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崇明与神女的模样,显而易见是一段昆仑墟建造之前的时光。
为什么要创造天阶,为什么要修补灵脉,倘若过去的损失已经得到弥补,现世的漠南漠北又为何依旧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大漠荒芜?
还有……
初笙试图神识进入云水玄天之中,却不出意外地再度受阻。
为什么她总觉得,昆仑墟的这段天阶,与云水玄天之中的玉阶有某些相似之处?
天骄榜的存在,似乎并非法器足以形容。
能够跳跃到如此久远的时间节点,说明早在此时,属于天骄榜的元初灵性就已经悄然诞生。
倘若神女与神主的名字被时光的洪流淹没在亘古不变的黄沙之下,那与这二人息息相关的崇明仙尊,他的名号又为何得以留下?
叶子清垂眸注视着盘踞在手心似乎在走神的金莲,指尖微动便设下了微型的隔音法阵。
偶尔靠谱的合欢宗大师兄思索一瞬后,又在上面加上了让人心情舒缓的静心符文。
“好了,让小笙休息一会儿吧。”
他收回手,抬眼注视着面前撑着伞平静微笑的元祁,与齐谙一同站位形成了三方鼎立之势。
“我们来谈谈,元祁。关于你现在的状态,到底是应该喊你元祁,还是应该唤你……”
“天焱?”
茫茫星海之中,一片奥妙晦涩漩涡的聚合之处,与撑伞青年面容一模一样的修真者正气定神闲地阖眸调息,手心向天,盘膝而坐。
星子失去了玩耍的道具,生气地坠在他的手中。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完全就是耍赖!”
青年无视发烫到想要灼穿手掌的星子,阖眸心平气和道。
“我可是完全遵守你的要求去做的,元身也并未入得劫中,又如何能是耍赖?”
“你和你的灵伞之间互为半身,谁去谁留都是心念相通,根本毫无分别……”星子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你到底是谁?”
“名为天骄榜,实是天骄劫。
入得榜中又回归原位之人,乍一看无甚大碍,但不出几年便会道心崩毁,只有少数天骄才能证道涅槃得登尊位……
元家与终南道宗拥有修真界中几乎最全的典籍,知晓这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终南道宗的宗子睁眼,垂眸注视着它。
“你可以放心,我只是一介普通的修真者,并非累世重修亦或生而知之的大贤。
离开此处之后,我的记忆依旧会被规则封禁,并不会流出关于这里的只言片语。
我不在乎这世间的真相如何,也不想探究所有因果的源头,这方天地究竟有什么结局,我也并不愿意了解。
家族和宗门倾尽所有供养我的道途,多少人的累世夙愿与执念,都需要我得道飞升留下赫赫威名才能得以解脱。
我的目标再无他物,只会围绕此事而开展行动,你们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星子不解。
“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在天道有损的情况下飞升后会面对什么。
此世也并非大争之世,气运和机缘都尚未达到顶峰之时,倘若强行飞升简直难于登天……
即便如此,你也要一意孤行吗?”
“大争之世?”青年对此嗤之以鼻。
“只有废物才需要蛰伏,等待什么都安排好的时机,更何况,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时代。”
他托起星子,指向万里高空之上缓缓流动的混沌星海。
“只要有人率先开此先路,往后的修真者自然会心怀向道之心,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何时不是大争之世,何人不能证果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