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没有人知道,神主也不知道,但神主明白,倘若任由那里面的东西跑出来,这个本就脆弱的世界,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分崩离析。
“真麻烦啊……这些脆弱的东西。”
神主俯首看向元祁和齐谙,硕大的龙瞳中有一种看不懂的情绪在流露。
“不想看到对方失望和难过的表情,这种感受就是你们所说的心疼吗?”
“我不确定,或许是。”元祁谨慎地回应。
“她不开心。”神主说。
“从之前我忘记的事情开始起,她就变得虚弱起来,崇明也不会笑了。
这样不好,我不喜欢。我难受的要命,又想代替她去死,她却不愿意……可我总不能把这一切置之不理。”
应龙说。
“我大概知道怎么做才能控制住这个奇怪的东西,但你们要发誓,不要告诉她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尽管事情发生的范围已经完全超出了历史惯性的范畴,但面对应龙的注视,元祁和齐谙还是不由自主地依照她的想法发出了誓言。
神主满意地嘱咐道。
“记得替我骂两句崇明!死人脸的家伙,连逗她笑都不会吗?
别逼我还得抽出来时间去扇他,告诉他龙很忙,龙没空,有这个功夫赶快去成仙解决问题!”
遮天蔽日的应龙,在齐谙与元祁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向恐怖的黑洞飞去。
雷霆在怒吼,大海在咆哮,应龙的存在强势镇压了一切躁动不安的东西,而后是一声让所有生灵都为之震撼的龙吟——
失去了主人的昆仑墟与高台宫殿开始从内而外地开始崩塌,亭台楼阁都在失重与无序中化为砾粉。
初笙与叶子清不受控制地开始从半空中向下坠落,冥冥之中的意识让少女看向东方,突然漏了一拍心跳:“神主她……”
以身镇魔的庞大神兽在与黑洞的较量中逐渐异化、形变,直至最后,在元祁和齐谙震撼的目光中化为巍峨的山川。
那是引发此次天骄榜的起点,让异魔和妖族暴动的分割,位处修真界中心堪称命脉一般的存在。
——沧浪山脉!
一片尘埃之中,乌发的青年霍然地睁开了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金眸。
试图化身为道的崇明,只来得及向未知的领域踏出了第一步,便被剧烈变化的现实所拉回了神识。
被看作是天道种子的桂璇消失了,但崇明并不在乎他的去留,而是疑惑地张开了手。
指缝中常年盛开的合欢化为飞灰,与风一起飘散在天地之间。
巍峨陌生的山峦沉默的屹立在他的面前,却再也不能给予只言片语的回应。
“……师姐、神主?”
一片沉寂的天地之间,崇明的眼神中流露出迷茫的情绪。
他走过大漠,走过山脉,走过常年不化的冰雪,走过这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他问天,问地,问花,问水,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依旧执拗地一遍遍地问道。
“你们在哪……师姐、神主?”
“我找到办法了——你们在哪?”
最后的最后,大雪封山的时节,他踏上了山脉的峰顶。
在那里,不知何时扎根于此的金色莲花迎着风对崇明点了点头。
青年的眼中缓缓绽放出光彩。
他的乌发被白雪掩盖,身形也瘦弱不堪,手上却依旧稳稳地托举起了盛开的花朵,语气更是犹如幻梦一般。“是你吗,师姐?”
崇明没有得到回音,但他却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师姐,我都明白。”
他说道,澄金的眼眸中盛满期待。
“你所希望的一切,我都会把他们带回来。”
第48章 黄粱
想要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却让大家都失去了自己最在意的事物。
神女希望自己以身补天后,崇明和神主可以脱离束缚找回自由,于是她牺牲了自我,成全了造化之道的诞生。
神主希望神女可以快乐,认为崇明可以代替自己陪伴她长长久久,于是应龙为了神女想要世界稳定的愿望,毅然选择了孤身镇魔。
崇明想要师姐和她在意的小龙得到幸福,不懂人心的存在割舍出自己的情感与道相融,却阴差阳错地迟了他们一步。
于是神女祭天,应龙镇魔。
崇明独自一人在天地之中行走了数万万年。
走到龟裂干涸的灵脉里新的生灵在艰难存活,走到极地的白雪一片片落了千层万层,走到废墟之上又有合欢生根发芽开出绚烂花朵。
最后,在那二人的遗骸上,崇明捕捉到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可能。
成仙,成仙可以掌握世界的规则,做此间唯一的主,无上的权柄和威能,足以拥有将一切倒带重来的通天之手。
他要成仙,用通天的自然伟力去逆转一切让人落泪的不圆满结果……!
崇明仙尊究竟做了什么,初笙并不清楚。但云水玄天之中的巨石足以证明,他一直都在努力追求那个不知终局的结果。
一人祭天,一龙镇魔,最后一人徘徊在空荡荡的世间,千年万岁永不停歇,只为寻找过往快乐的回声。
神女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因此才无比的恐惧与懊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吗?
初笙注视着手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莲花,神情恍惚。
这样美好的愿望,却结出了无比苦涩的硕果,寄托了这般庞大因果的造化金莲,真的能够救下师尊,让他碎道重修,恢复巅峰吗?
少女的内心暗藏隐忧。
桂璇头痛欲裂地醒来,崇明仙尊的那双金色眼眸仿佛依旧注视着他。
那种从内而外被看透的那种屈辱惊怒的情绪,直至此刻都还留存在桂璇的心中。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拂过他的面颊,桂璇霍然睁眼,对上的是初笙提着臂上的轻纱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你醒了,桂璇。”
“……我再不醒,你是不是就要准备送我上路去了?”
桂璇满是怀疑地看着那几个呼吸间又消失在初笙臂弯里的轻纱,严重怀疑倘若自己不及时醒来的话,初笙会毫不犹豫地试图用它来把自己闷醒。
初笙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只是想试一试这轻纱的能力究竟有什么类型,于是矢口否认。
“怎么会,我哪有,不可能……话说回来,你快来看看这个。”
桂璇循声看向初笙手中捏着的莲花,神色一怔。“你找到造化金莲了?”
“或许是,但我不确定。”初笙低声说。
“就连此刻我们究竟是不是还在天骄榜中,我也不敢肯定……”
桂璇目光一转,不远处的元祁正撑着伞,与叶子清表情凝重地低声讨论着什么事情。
不行,这样实在是看不出来,此刻的元祁究竟是本体,还是存放在天焱镇魔伞中的一抹意识。
两仪谷的少谷主正欲转移视线,却突然发现了什么,登时目光一凝:
等等,叶子清身上的生机之气……为什么与身旁的初笙似乎链接了起来?
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让叶子清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都不惜代价地用出类似生机共享的法术,去分担初笙身上面临的压力与胁迫?
桂璇担忧,却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发问。
他注视着初笙,安慰自己此刻面对着的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而非棺椁中冰冷的遗体。
金丹期的医修还是太过于弱小了……桂璇的脑海中满是阴云。
初笙正在疑惑桂璇为何突然没了声音,正在这时,齐谙引着一个比丘尼向这边走来。
“我方才出去探索,遇到了了悟法师。”齐谙解释。“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我佛慈悲。”那比丘尼站定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而后同诸人说。
“贫尼了悟,因天骄榜之变而自大无相寺来,吾等在沧浪山脉中寻觅良久,总算找到了诸位的踪迹。”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还不能回去各自的宗门吗?”初笙问道,她注视着了悟法师的面容,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
“不久前,沧浪山脉突然地生异动,出现许多邪崇之气,有修士已被感染而不自知,回了宗门后发生了血案悲剧……”了悟长叹一口气。
“故而凡是此中范围之人,皆为可能受到感染的对象。还请诸位多多理解,此时情况特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
齐谙的手搭在剑柄上,眉眼阴郁。“方才我与了悟法师过了几招,心法招式等确是佛门弟子无疑。”
叶子清与元祁对视一眼,元祁撑着伞走上前去。“不知法师要如何处置我等?”
“趁天色尚早,邪崇未出,请诸位速随贫尼离开此地,前往寺中过一遭祛除妖魔的佛塔!”
名为了悟的比丘尼捻着佛珠冷然道。“修真界再也经不起邪崇作乱,为祸人间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