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主镇压极渊起,修真界从此便诞生了妖族,可神主的力量之中分明不曾有过天魔气的存在,更不用说归属于她力量衍生的妖族。
妖族身体之中天魔气的存在,究竟与异魔有关,还是与上界的魔修有关?
【魇君是来自幽林大泽之中,偏远极渊的修真者。】
灵府之中,宗山并不知晓初笙此刻的思绪纷飞,而是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所知的过去娓娓道来。
修真界人人皆知,多亏有沧浪山脉的横断存在,阻隔了修真界大陆不必遭受极渊狂暴气候的侵袭,才有了十四洲安定和平的发展。
但沧浪山脉、百万大山与极渊三者之间原本寻常的土地,却因为黑雨长年累月的侵蚀而逐步沦为河网沼泽,幽林大泽因此而得名。
和十四洲的生态一样,原本幽林大泽的土地上也有着日常生活的生灵,赖以生存的环境恶化后,无处可躲的生灵被迫自己寻找出路……
已经不知道第一个这样做的究竟是谁了,但在十四洲的生灵发现这件事时,百万大山的妖族们最先发觉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从幽林大泽当中走出的生灵,拥有和修真界所有存在都不同的一种力量。
他们将那种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力量,称之为“魔气”。
“师尊,按照我的理解,修真者之间虽然有灵气或魔气之分,但力量的本质不应该有太大的差异。”初笙说。
“魇君之所以可以和云中君一同飞升,也是因为这个吧?”
【单说那时的话,或许的确是这个道理没错。】宗山摇了摇头,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金莲丛中唯一一朵承载着异魔黑煞的黑莲,语气有几分复杂。
【可是飞升之后,云中君和魇君便托命笺告诉我,上界并非我们一开始所想的那样。】
泾渭分明,黑白相间,只有纯粹的修真者才能获得道的认可,踏帝阶证道飞升,可纯粹的修真者便无法接受其他存在的杂糅。
道是唯一,是纯粹,是毫无杂质,是不可代替,是不容置疑的正统。
上界的天之骄子们并没有比下界高尚到哪里去,道统之争便是生死之争,每一次纷争都代表着某一种道统的没落。
作为佼佼者的云中君和魇君在飞升之后,便身不由己地裹挟进上界这种永无止境的斗争之中。
【上界的生活并非我之所愿,所以,我始终不愿飞升……】宗山收回触摸莲花的手,同初笙的神魂平静的对视。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包括愤怒而不可抑制的情绪,包括过于深刻的爱与恨,包括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忘却的记忆。
初笙同宗山因为承接无情道的事情不欢而散很多年后,如今的宗山终于可以完整地在初笙面前说完来龙去脉,并且不再被自家弟子单方面掐断联系了。
或许这是一种好的发展。宗山这样想道。
但初笙只是平静的略过了他最后所说的话语,单纯抓住了自己最关心的重点。
“师尊的意思是,异魔的暴动,妖族的异动,还有魔修的反常,根源都是来自上界的争斗——所以此前才会让我联系司淳师叔。”
初笙理清楚了思路。
“每个宗门都会有能够飞升上界的前辈,因此宗门内部最了解上界之事的,只可能是有资格拿到上界所下发命笺的宗门宗主,亦或者太上长老之流。”
【正是如此。】宗山淡淡的点头。
【这不是你们能够接手的问题,沉重的担子自然需要该担的人去解决问题,否则那群老鬼这么多年的修炼岂不都是吃了干饭?】
“然后各位宗主们就解决了这么多年,状况不仅没有好转,似乎还越来越烂了。”
初笙简单粗暴地拽起那朵黑色的莲花,语气平静地说完后,话音一转。
“你还是有事情瞒着我,师尊。”
宗山有些讶异地抬头,似乎不太理解初笙为什么会这样说,但已经心中自有成算的初笙并不准备听他解释什么。
语言,表情,举动都是会骗人的,又或者,当事人会真切的认为自己没有骗人,只是隐瞒了一些消息。
通过上次回宗的经历,初笙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这一点。
或许对于云梦子而言,他并不觉得自己隐瞒了初笙什么事情。
但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过初笙道途相同之事,自顾自决定了少女未来的宗山,未尝不是剥夺了初笙选择的权利呢?
还是因为我太弱了。
初笙的神魂脱离了灵府,她的意识回归了现实之中。
面对几人下意识看来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领头者的少女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驻扎的监察队驻地。
“你们先去找落脚的地方,我去监察队驻地找一找人。”
凌风致,你会在洛邑城吗?
锁链声晃动中,长身玉立的男人带着来人缓慢站定在了气息奄奄的剑修面前。
“……好可怜啊,师弟。”
来人伸出手,漆黑如墨的剑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剑修的面颊,轻佻的语气微微上扬。
“怎么会狼狈成这样呢?”
第64章 师兄
凌风致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此前他接到了任务,作为剑修去驰援监察任务小队,可不知道这中间究竟是哪一环出现了问题,还未找到监察任务小队的踪迹,他就遭人暗算陷入了昏迷。
当他再度睁眼时,就已经被人关进了这片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因为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还被掐断了灵力,剑修只能在心中默默复盘着剑招的起势。
……是错觉吗,为什么自己好像很容易被人关起来的样子?
凌风致漫无边际地思索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无措。
“嗡……”
霜华剑轻声共鸣,好像在安慰他的情绪。
霜华竟然没有被他们收走……摸到了灵剑的凌风致心中稍安,紧接着更加不解。
自己被人围剿、受人算计,不停地遇到危险,似乎都是由于手中这柄意外到手的霜华剑所致,可为什么?
霜华剑除了在上任霜华剑主手中得以扬名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加出名的事迹,霜华剑主与那魔修双双失踪后,最后也莫名其妙的陨落了。
魔修……师尊的陨落也有魔修的影子参与其中,可宫主却并无其他反应,就好似这种事情十分正常一样。
——头好痛,感觉要长脑子了。
“好可怜啊,师弟。”来人轻轻用剑身拍打凌风致的面颊,“怎么会狼狈成这样呢?”
凌风致半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表情很是平静,但若是初笙在这里,就会看出他的内心此刻十分的茫然。“你谁?”
“……呦。”胡姬笑出了声。“您自个儿认这个师弟,人家可不觉得认识您呢。”
男人有些不爽地哼了一声,随手收回了漆黑的长剑,旋即对胡姬问道。
“他还没想起来?”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胡姬瞥了他一眼。
“本来我们是犯不着抓人家的,若不是那位大人……若不是你们要求,连这处暗牢都不至于加班加点的去制作。”
“……废物!”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却并没有对胡姬发作,只再度用剑身隔着监牢给了凌风致一巴掌。
凌风致抬起头来,他并不觉得自己被人用剑接二连三地拍打脸颊有多么耻辱,只对现状感到了十分的迷茫。
“你谁?”
“我?想必不妄根本就不曾告诉过你此前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是理所当然的。”男人俯下身来,碧眸里充满了嫉恨与愤懑。
“师弟,师尊过去对你一定很好吧?连霜华剑都愿意为你争取一下……他却从来都不曾替我考虑过分毫!”
霜华剑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吗?当初去和齐谙师兄一起做任务也是出于宗门命令,师尊根本就没有插手过吧?
凌风致看了一眼表情嫉妒到有些扭曲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大脑内存正在燃烧。
哦,等等,他也喊师尊为“师尊”,所以……
“师兄?”奄奄一息的剑修动了动,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声。
“哦,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吗?我们尊贵的霜华剑主……”
“……你谁?”凌风致再度复读。
他努力地看了眼来人的外貌,赫发碧眸,自己过去在剑宫里的的确确没有见过,至于不妄剑尊是否有提及过什么……
凌风致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摇头。
“师尊没有同我提过,我有个师兄。”
凪麟游此刻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受师尊待见,也可以接受凌风致对自己敌视,对于剑宫里查无此人的状态更是毫不在乎。
毕竟自己此前做的事情不能说罄竹难书,起码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人都不愿意提起凪麟游的名字只能说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