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断空剑,修复道体后,宗门将会为他提供一柄不相上下的灵剑,作为本命法器修行。
但麟游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出于对于师尊的信任,他告诉了不妄剑尊,自己对于魔修的看法。
魔修也可飞升,正常的修真者也可飞升,由此可知,天道对于是魔是仙并没有看的很重。
力量只有属性之分,不应有立场之别,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处于混沌的灰色——
关于这一点,参悟了空间之道,在绝境时无差别使用着灵力与魔气的麟游无比确信自己的正确。
不妄剑尊并没有否决他的话,麟游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可……
但在自己险些被束缚在宗门惩戒阵中任人宰割,要被迫剥夺本命灵剑时,他才明白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宗门就没有人听取过他的想法,只是因为魔修是错误的,使用了两种力量的自己也是错误的,所以就要把错误彻底消灭掉……仅此而已。
至于被剥夺了本命灵剑的麟游还能不能继续修炼,受创的大道领悟是否能重新恢复原本的水平,有谁在乎呢?
剑宫乃是剑修的最高宗门,门中天才如过江之鲫,剑主之名的尊者更是不计其数,何曾需要在乎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小小弟子究竟在思考什么?
麟游逃了出去。
不妄剑尊没有阻拦他,或许是为了成全最后一份师徒之情,但其中究竟内情如何,他已经不愿意再去思考了。
他游荡去了天火圣教,也曾造访过凌霄阁与两仪谷,这些游走于黑白之间的门派之中,却没有足以安放下他的位置。
剑宫的断空剑麟游死了,活下来的是在边境线上的凪麟游,只要给得出他想要的东西,就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散修。
他不恨任何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妄剑尊与他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凪麟游心存一份师徒之情,却只得到了对方陨落的消息。
凪麟游惆怅片刻,一声叹息,以为过去的一切化为泡影,不会再有什么过去的牵绊来扰乱他的思绪。
不曾想,不妄剑尊最后收下的那个弟子,最后兜兜转转落入了自己手里。
而这个弟子,明明属于剑宫,却被变相逐出了门庭,若不是他被认定为霜华剑主,手持沉铁重剑的他总有一天会踏上自己的老路——
在不妄剑尊的一手推动下,在剑宫的默许下,在曾经义愤填膺的剑主们一致的忽视下。
可剑宫方面大概也不会想到吧?被所有人密切关注的霜华剑,和断空剑拥有同样的铸造材料,一样吸引着天魔气和灵力!
堂堂霜华剑主,竟然也成为了同他这个被逐出门庭的逆徒一样狼狈的人,不妄老头若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凪麟游很快就意识到了剑宫做出这样选择的缘由。
他漂泊在外,却依旧关注着昔日宗门的讯息,从凪麟游背叛剑宫出走之日算起,这百余年内,剑宫除却齐谙之外,竟再也无一人晋升元婴期和化神期的讯息!
曾经天才辈出的剑宫,如今却后辈凋零。
过去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傲慢剑主们,如今为了获得突破的契机,甚至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放宽弟子修炼时使用灵气和魔气的界限吗?
哈哈,这可真是……真是好有趣啊!!
“我竟不知,剑宫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在人为造魔!”
娅歌严肃起来,伸出手牢牢按住了初笙的肩膀,不让她前进一步。
“小心,笙笙,你面前的这个剑修从表面上看,似乎还是过去你所认识的那个人,实则很有可能内心已经被异魔同化了!”
凌风致眨了眨眼,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异魔同化的可能,但想起被自己几次三番掐碎的眼珠,剑修还是谨慎地后退了半步。
“这位道友说得对,初笙道友,我觉得……”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初笙叹了口气。
她放下沉铁重剑,沉重的剑器重如泰山般落在了地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女修摊开手掌,一丝细细的黑气悬浮在半空里。
“我都已经修出天魔气了,你们说的堕魔之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修出了天魔气……嗯?凪麟游看着那丝黑气突然愣住。
天魔气那是说修就修的东西?合欢宗的弟子居然这么虎吗?!
“是谁?”凌风致的眉眼蓦然凌厉起来,他一把握住了初笙的手腕。
即便是近乎奄奄一息时都未曾有过很大表情变动的剑修,此时瞬间从原本的平静沉稳变得充满了压迫感。
“是谁逼迫你这样做的?”
“你放心吧,没有人逼迫我,只是随手为之罢了。”
初笙略过在终南道宗和天骄榜里的各色经历,光速回答道。
她很淡定地甩开凌风致的手,然后取出一枚新的丹药又堵上了他的嘴。
“桂璇的丹药有固定疗程,你最好按医嘱服药,不然元婴期的暴躁医修打人也是很疼的。”
连桂璇都是元婴期了……
想起自己金丹期修为的凌风致沉默片刻,只觉得好像浑身不得劲,于是只能安分下去,乖巧吃药。“哦。”
回想起初笙那几乎什么都能吸两口的造化金莲,娅歌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冷静了下来。
对哦,在云梦尊者不出手的情况下,连化神期的妖兽都快能直接单刷了,对于我们笙笙来说,区区天魔气还有什么好怕的?
“……哇哦。”
对初笙的恐怖战斗力一无所知,自以为已经了解了全貌的年轻狐王挑眉。
看了这么老半天,从修真界密辛到同门纷争,再到灵魔双修,他接受的信息不少,脑子却一点都不笨,几乎分分钟就把自己过去不能理解的事情对上了号。
“所以,魔修不仅渗透到了你们修真界的正道宗门之中,还来拉拢妖族和各色族群站队,他们是准备造反吗?”
“魔修拉拢妖族站队?”初笙闻言回过头去看他,“你可有证据?”
“异魔暴动还不算证据吗?如果没有魔修出手,一直安稳多年的沧浪山脉边境又怎么会出现兽潮暴动的意外,更何况我们妖族一直安分守己……”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假装自己没有被玉娃娃用手肘捅了一下后背,面不改色地说道。
“总而言之,我就说胡姬怎么这么奇怪,原来背后都是魔修自己在搞鬼啊。”
“那可不一定。”凪麟游收起了对于合欢宗法修有些不端正的看法,再次正视起了初笙。
“合欢宗是否有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我的确有,但我想这话大概不应当让我对你说。”
初笙并不否认这句话,她看着已经放下了断空剑的凪麟游,微微笑了起来。“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要我说。你们剑宫之时做的事情的确忒不地道。”
紫霄对齐谙回忆的往事锐评道。
“没有说现在剑宫做事就地*道了的意思,总之你意会一下……不过事到如今居然自己先内讧起来,剑宫确实要完了。”
“……虽然我是这么说了,但你好歹介意一下我还是剑宫弟子,别这么当着面吐槽吧。”齐谙脸色古怪,“不然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我一向口直心快,你知道我的。”紫霄对于齐谙的吐槽毫不买账,“以及,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我去了趟极乐宗。”齐谙说,“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猜猜看是什么?”
“什么?”紫霄抬眼看他。“能让你觉得很有意思,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情。”
“极乐宗的老怪们近期都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了。”齐谙摩挲着洛水剑的剑柄,轻声说道。
“就像终南道宗之前的那位太上长老,剑宫的剑神,蓬莱仙岛的半步飞升,多宝塔的佚名老人……一样。”
“我很好奇,这群能够接到命笺,与上界沟通,对整个修真界的未来方向做出决策的顶级强者们,都去哪了?”
“阁主没有这方面的留言内容。”紫霄平静地说道,“或许是他还在大梦之中的缘故。”
“即便他此刻是苏醒的状态,老怪们也不会和他联络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自己没有飞升的意志,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强求。”
“那齐谙师兄你呢?”
“我自然……”齐谙的话突然中断了。
他讶异地回过头去,看到了悄无声息划开空间的凪麟游,抓着狐王后脖颈跳出来的玉娃娃,扛着斑斓大锤落地站定的娅歌……
和松开了捆在凌风致身上的轻纱后,轻轻拍了拍手臂的初笙。
“嗯,我猜的果真没错。”
初笙面对剑宫的洛水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齐谙师兄。”
齐谙愣住了。“师妹?”
他看了看面前成群结队的一帮人,又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看一直淡定自若拉着自己闲聊的紫霄,总算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