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徕转身去冰柜拿药的时候,他心底预感事态恐怕会超出控制,便暗中开启了录音。
倒也不是为了留下什么证据,他单纯就是谨慎的性格使然。
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现在信了吗?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变得如此......不堪的,也只有她一个人。”柳从今低声自嘲。
容错咬唇沉默良久。
若非柳从今主动告知,他都不知道原徕的处境居然这么艰难,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前进后退都没路。
可笑他这个蠢货至今为止满脑子都只能装得下情情爱爱,更恶心的是他嘴上说着爱,却无法给予她任何助力......
难怪她会对他那样失望。
都是他的错。
“柳从今,我答应帮你。”容错深吸了一口气,“但等到妈咪身边再无威胁后,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若事情能顺利解决,随你。”
柳从今结束与容错的音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天亮以后,他就要彻底站在艾尔森的对立面了。
说句实话,原徕从始至终都不曾威胁过他,即便三番五次说要杀了他,也总是半途就松了手。
他但凡真的一点良心都不剩,完全可以从此刻开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躲到她回A区去。
可遗憾的是,他做不到。
即便知道赌上所有投资一个未来渺茫的人,是一件很冒险的事,他也无法再停下了。
大抵从进入原徕房门的那一刻起,或者他像个懦夫拒绝了注射时,亦或者更早在商家第一次被原徕温柔相待时......
他就已经彻底被这家伙拿捏死了。
--
星元498年10月7日,上午十点半。
封子絮慢慢念着房间中央光屏上显示的字词,耐心地教导着艾兰习字。
她一个名声在外的心理医生干这种幼稚园教师的活,属实是浪费生命,奈何却不得不如此。
谁让治疗室这么私密的地方被某些人监控了啊。
“艾兰,这两个字怎么念?”
“红色。”
“那这个字怎么念?”
“狼。”
“如果让你用这两个词来造句,你会想到什么?”
“......”
艾兰的眼神有点晦暗,过了很久之后才断断续续道:“我被狼咬,流出,红色的血。”
“正确。”封子絮迅速给予肯定,但肯定之后却是劝导,“不过这多少有点不健康,你主语可以试着替换一下。”
“主语,是什么?”
“就是把这句话中的‘我’,换成......原徕。”
“原徕被狼,咬伤,流出红色,的血?”
“对。”
“我不要。”艾兰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好后,当即反驳。
“这只是造句,又不会真的发生在现实里。”
“我就是,不要!”
“诶不是,你跟我犟什么呢?”从不喜欢说废话的封子絮,突然跟一个傻瓜较上劲了,“要是哪天你跟原徕都遇上狼了,你是希望她被咬还是你被咬?”
“我!”
“那狼如果只肯咬原徕呢?你有什么办法?”
“我......”艾兰的大脑有点烧冒烟了。
日常狼这种生物都只会出现在他一个人身边,所以他能够很快地给出答案。
封子絮冷不丁将原徕加了进来,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思考的时间超过一分钟,原徕被咬死咯。”
封子絮公然诅咒一区司令,甚至还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艾兰眼眶直接被气红了。
“徕徕没死!”
“死咯。”
在外等候的原徕打了个喷嚏。
“没死!”
“死咯~”
原徕又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小柿子:容错联系到我,说是要进研究团队,你那边怎么看】
【YL:这件事你来处理就好】
【小柿子:好,那我就直接派人去接他了】
【小柿子:你那边,最近一切都好吗】
【
YL:挺好】
【小柿子:好】
远在A区的释如辞抿了下唇,本来输入了很长一段想说的话,却又默默删得一干二净。
经历过原徕音讯全无,又被释世安严厉教导过后,他变得成熟了不少,在感情事上残留的幼稚劲儿全没了。
他在很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猜到容错举动的原徕,又跟释如辞简单寒暄了几句。
她难得想问问对方近些日子公务是否繁忙,有没有好好休息,结果却被突如其来的第三个喷嚏打消了念头。
她.....难道是感冒了?
“你看看你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原徕要是被狼咬了必死无疑!”
治疗室里依然在争吵。
“我不会让她,死!”艾兰急得哐哐拍桌子。
“你怎么不让她死?”封子絮双手叉腰,笑得像个大反派。
“我,我,我......”艾兰攥紧拳头,情急之下硬憋出了一个答案,“狼咬徕徕,我咬狼,狼死了,徕徕不死!”
封子絮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她没对艾兰这句话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一边赞同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一边转身对着监控所在的位置翻了个白眼。
“行了,我也是闲得慌,跟你争这种没用的问题,提起精神来,接着学习了。”
“噢,好的。”眼神一瞬间变空洞的艾兰,猛地摇了摇头,认真地看向了光屏。
十一点半,艾兰的学习,哦不,治疗结束了。
“徕徕,结束啦!”
艾兰像一只欢脱的小狗般奔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冲向原徕。
原徕伸手将人接住,扭头对着封子絮就是一句:“封子絮你是不是不行?”
封子絮:“?”
封子絮:“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这都四五六七次治疗了,他怎么变成只会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
“呵呵,你说得对,我是不行,最行的人还得是你。”封子絮嫌弃的视线落在原徕领口旁若隐若现的红痕上,“要不是艾兰每次早上过来都没精打采的,我早就把他治成演说家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大晚上的那么行。”
原徕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一看,无奈解释:“虫子咬的。”
她没撒谎,她已经有三四天没干体力活了。
“那你房间的虫子嘴还挺大。”封子絮明显不信,但她懂得调侃有度,“艾兰学习,呃,治疗进度还可以,再来个几次应该就能够恢复成普通人的口语表达水平。”
“行,那今天也辛苦你了,我们就先走了。”
原徕对着封子絮点了点头,牵着艾兰离开了。
途中,艾兰反复看了原徕好几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不用跟我客气。”
原徕专心盯着航行线路看。
“徕徕,我晚上,能不能,去找你呀?”
“可以啊。”
“那你会,在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会在。”
“嘿嘿,徕徕真好。”
艾兰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心满意足地坐好了。
原徕感觉不太对,用余光撇了他一眼,问道:“你之前不是想找我就找我,怎么突然问起我的意见来了。”
“我怕,你不在。”
艾兰还记得,他上个月29日的凌晨去敲了原徕的门,等了很久也不见里头的人开门,只能抹着小珍珠离开。
有些难过的他安静了几日,心底实在架不住想见原徕,便于本月3日凌晨又悄悄上了楼,结果被艾因抢先一步.....
不肯轻易放弃的艾兰天真地想着,等艾因走了之后,他再找原徕也不迟。
奈何等着等着,天光大亮了。
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睡着的艾兰,一睁眼就看见了艾因披着破破烂烂的浴袍,带着一身暧昧的红痕走出原徕的房间。
他呆呆坐在地上思考了很久,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许久后他才终于想起,艾因当下的模样,与某次他偷偷潜入地下室时看见的如出一辙。
所以......徕徕戳了艾因一整夜的脏脏吗?
艾兰唇角耷拉下去,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本来对这些东西是毫无意识的,也不知是从哪天起,突然就在意了起来。
徕徕已经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亲亲戳戳他了,明明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不疼了。
难道她不喜欢兰兰了吗?
想哭。
一向只懂得吃喝拉撒,顺便努力从狼群手里活下来的艾兰,也有了不可告人的小男孩心思。
他胸口有些堵得慌,可表达能力却又实在差劲,便只能把情绪全都往肚子里咽。
一直等到今天,他才敢鼓起勇气向原徕讨要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