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我这里还不够安全吗?或者,我身为父亲不配做他最信任的人?”
艾尔森面色不虞,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知道你刚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他情绪失控,但我知道,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做无非不就是想警告我,艾兰被你控制得死死的,只要你想让他死,那他就必然没有活路可走。”
事到如今,原徕也不想再跟他装蒜,话说得要多直白就有多直白。
“你大可以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必不会食言,你用尽手段藏在天海里的腌臜事我也不会再去探寻,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可以信守承诺,既然说过要把艾兰送给我,那就别一直爷们唧唧的死抓着不放手。”
“爷们什么唧?”艾尔森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来,“算了,你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再不点头就太不识趣了,但是原徕,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军官带着非亲非故的同龄异性住进自己的家属院代表着什么。”
“什么?床伴吗?这倒也没什么问题。”
“是没什么问题,但艾兰那痴傻的样子难免会败坏你在军中的名声,你好歹也是要替我做事的,我怎能置你于不顾。”艾尔森眼中浮现出一缕精光,很快就又消失不见,“这样,我让艾兰以我儿子的身份入住我的家属院,你与他相交甚好,时不时来探望他一下完全没问题,而且......”
他靠近了些,言辞中带着几危险。
“你每隔三日所需的药,我会想办法让人依次将原材料运输进军营中,届时陆曼也会入住我的家属院来为你调制药剂,只有让艾兰待在我这里,你在明面上才能够拥有频繁出入我这里的理由。”
艾尔森盘算得很周全,或者说,他一早就料到了原徕会提出将艾兰带走的要求,于是就干脆顺着杆子筹谋出当下的局面。
原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片刻后,她终是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艾尔森的脸上,“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对艾兰如此上心。”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他。”
原徕脸色平静地开口,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笔直细长的小刀。
一向警惕性极强的艾尔森,见状悚然后退,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刚才浑身都放松得很,护卫也都在三步开外待着,若是原徕有意杀他,他现在怕是已经下地狱了。
原徕没有理会艾尔森那副怕死鬼的样子,只专心致志地看向场内唯二的两匹狼。
她抬起手,将刀柄捏在指尖,朝着艾兰所在的位置稍微比划了下。
十米的距离,五米的高台,无时无刻不在行动的狼。
艾尔森喉结滚了下:“原司令,你万一扔错了位置,艾兰他——”
咻一声,小刀被掷出去了。
铆足了劲往艾兰身上扑咬过去的狼,在跃起的那一瞬间被锐利的刀子精准刺中头颅。
它掉落在地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会,很快就没了呼吸。
仅剩的独狼见同班全都倒下,顿时也敛去了一身气焰,夹着尾巴逃开了。
形容狼狈的艾兰呆滞在原地,嘴里不断地喘着粗气。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缓缓转头看向了高台上的人,却死活找不到原徕的身影。
徕徕......呢?
走了吗?
她,也走了吗?
一身血污的艾兰颤了颤长睫,眼眶一点点变热。
他的理智在战斗落下帷幕后便回来了,可他却宁愿自己仍陷于狂暴中不要清醒。
总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
失控的他就像个屠戮机器一样,以极端的方式与狼群厮杀,用脆弱的生命来取悦着高台上的人。
等到他好不容易从危险中逃脱,身边剩下的就只有满地破碎血肉与早已敞开的门,冷漠的看客早已兴致而归。
没人愿意来问他疼不疼。
艾兰的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
迷茫无措的他低下头,心脏从未像此刻这般痛过。
原徕说过,他的小妈和老妈就住在他的心里面。
心这么痛,是因为她们也在痛吗?
她们是在难过他兜兜转转,除了她们两个,还是无人在意吗?
【我的选择多到数不胜数,怎么可能会看上艾兰。】
其实艾兰听懂了原徕的这句话。
他不懂爱情,但他懂什么叫做被排除在选项之外。
所以......此前他的本能在驱使着自己向原徕伸手求救,原徕没有任何反应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
艾兰感觉自己变得越发脆弱了。
他的脑海中骤然传来尖锐的鸣叫声,无数割裂的情绪在疯狂地冲撞着他。
他不该这样想原徕,不该这样依赖原徕。
他们明明只是朋友。
亲密无间的朋友。
他不该——
“兰兰。”
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艾兰表情一空,纷杂的思绪瞬间消失无踪。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狼圈门口,本该先行离开的人竟忽然出现了。
“你站着发什么呆?走了,回去——”
原徕亲自下高台来接人。
她神色宁和地注视着脏兮兮的小傻子,不见半分嫌弃。
未曾料到,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两眼泪汪汪的人抱了个满怀。
“徕徕,你没有走,你来接我了......”
艾兰紧紧地抱着原徕,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不久之前还跟暴躁癫狂的杀神似的,一眨眼就成了迷路的幼兽,拼命蜷缩进温暖的怀抱中撒嗲。
“我怎么会走呢。”原徕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疼不疼?我叫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疼。”艾兰撅起嘴巴毫不犹豫地应道,委屈的眼泪流个不停,“好疼,特别特别疼,疼得我脑袋都一起疼,但是......没关系的,你抱抱我,我就没那么疼了。”
他口语表达能力已经快赶上普通人了,自我感受描述得越来越清晰。
原徕叹了口气,将哭到发抖的人抱紧。
她看着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的孤狼,轻声道:“没事,从今天过后,你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艾兰闻言呆呆地吸了下鼻子,明显是没听明白。
“再过几天我就要回A区了,刚才我跟你爹聊了下,我想带着你一起走,他同意了,你呢?你想跟我走吗?”
“啊?”由于强烈的惊喜冲击,艾兰的脑筋打结了。
“啊什么啊,你就说你想不想跟我走。”
“我想!”
“行,剩下这几天该玩玩该吃吃,顺便再让封子絮给你巩固一下,到时间就走。”
“那,那走了之后,我们还回来吗?”
原徕勾起唇角。
“当然不回来了。”
“好耶!”悲喜转换超快的艾兰破涕为笑,一双眼眸亮闪闪。
他将下巴放在原徕的肩膀上,用脸颊依恋地蹭着她。
徕徕真好。
喜欢,喜欢,喜欢。
另一边。
心有余悸的艾尔森离开了狼院,一路上都在想着原徕。
原徕一击致狼于死地后,云淡风轻地扫了扫手。
她像喜欢极了艾兰,又像完全不将艾兰放在眼中,临走时只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我只是可怜他而已。”
这是口是心非吗?
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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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元498年10月15日,下午三点。
原徕送艾兰进行最后一次治疗后,又陪着他在外面玩了一会儿。
把人送回家之后,她转头就去了天海。
没了她这个空架子二把手捣乱,天海近来的营收又上升了一个阶段,来往客人更多了。
原徕来这里也没想干什么,就是单纯来看看柳从今罢了。
她就是想看看这家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意外的是,柳从今还没见到,她就先在四楼见到了一个老朋友。
“开大!大!大!大!!!!”
赌上头的商成才死死地抓住赌桌边缘,随着身边人一齐高声呐喊着。
他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球凸起得很厉害,疑似情绪再激动一些就有可能从眼眶中脱落。
“我操*&%@......”
赌盘开出的结果是小,脸色通红的商成才愤怒地骂出声。
他从凌晨玩到现在,有输有赢,口袋里却还是没能留得住一分钱。
彻底输光的商成才气急败坏地离开赌桌,准备上六楼去潇洒一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喜怒难辨的原徕。
他像是斗败的公鸡似的,猛地缩起脖子,仓皇无措地掉头钻进人群中躲起来。
原徕没有追上去,也没必要追上去。
她只是觉得有些许嘲讽,商成才这幅模样,显然是老赌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