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目睹了这世上最后两个亲人的惨烈的死亡过程,整个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痛。
好痛。
他好痛啊。
“是的原司令,她把人杀了之后就服毒自杀了。”
护卫长事无巨细地通过音讯向原徕汇报了现场的情况,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直接报案,人来了之后该给什么该说什么,你看着处理。”
“好的原司令.....他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血,你们怎么看人的!!”护卫长忽然慌里慌张地指责起了下属。
“怎么了?”原徕问。
“对不起原司令,那个艾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喊疼,下/体还大量出血,裤子后面全都红了,等等,他,他不会是......”
“立刻派人送他去医院。”
原徕结束音讯后,想集中精神继续看档案,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她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中那股焦躁感。
她其实很清楚,她的第一个孩子是留不住的。
先不论原徕中了毒,卵子出现了一定问题,再加上男性本身就不如女性,他们并不拥有一套正常的孕育器官,所以男花的出现目前为止完全是超脱科学范畴的,生育的风险也远比女性要高上几个百分点。
若想要安稳生下孩子,除开男花自己身体素质过硬,最优的途径便是让女花不断地给男花供给花源。
可惜人与人的信息茧房各不相同,以为稳操胜券的艾家人,是不可能会费心去查找这些冷门知识的。
因此,从原徕让艾因怀孕,到她给予艾老太承诺,所有的所有,都建立在不会成真的基础上。
奈何原徕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算到自己心里会这么难过。
最可怕的是,她并非是在难过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而是在难过......她对一个未成形生命的离去竟毫无感觉。
是的,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个孩子就好像跟她没有丝毫关系般,没了,就是没了。
原徕打从心底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女与男之间绝不可能会有绝对的平等。
当疼痛的代价只聚集在一方身上,另一方就算再爱,也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如若不爱呢?那就会像原徕一样,有了就负起责任,没了则一无所谓。
不可以。
如果她像个畜生一样失去对生育的敬畏之心,还将其当成一种可谋取及捆绑利益的手段,那她曾经喊过的口号都将只会是口号,甚至连精神与灵魂都会慢慢变成男人的模样。
明明女人的未来才是星球的未来,拥有延续生命能力的也只能是女人。
她是女花,同时也是女人,只不过女花可能无法长存,女人却必将万世永恒,因此女花出现的最根本意义,兴许便是成为女人们开创出一个新世界必不可少的中坚力量。
总而言之。
“缔造生命的不是人,而是神”,这个准则必须严格贯彻下去。
原徕搓了把脸,长舒了一口气。
目标变得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也越来越坚定了。
第170章 兰因絮果
星元499年1月7日。
总司主动联系到了原徕。
“事情办得如何了?”
“我要见统长。”
“你这是?”
“如果想继续等着B区的虫洞成型,你可以直接拒绝我。”
“......”
总司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妥协道:“稍等片刻。”
原徕垂下眼帘看着躺在病床上仿佛死去多时的艾因,也就那么一天
时间,他竟消瘦了许多。
医生说艾因遭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刺激,孩子不仅没留住,身子也坏了大半。
他剩下的半条命但凡能支撑着他活到五十岁,都已经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简单来说就是,等他清醒后,恐怕随便一场小灾小难就能要了他的命。
艾家的孽根总算是要彻底断干净了。
总司的声音再度传来。
“晚上七点,会有人去接你。”
“好。”
顺利到和最高领导人面对面的机会,原徕不等对方再追问,直接结束音讯。
她收起光讯表,准备去看看另一个艾家的可怜孩子,谁知那门还没出,病床的人便突然醒了。
不,应该说他早就醒了,只是现在才敢出声罢了。
“你,要,去,哪?”
明明是很轻很糊的咬字,却莫名带有一股子倔犟味道。
“好好休息,跟你没关系。”
原徕对艾因的感官多少有点复杂,但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没了,她已不想再与他再产生任何纠缠。
“怎么会没关系?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吗?”艾因艰难地坐正起来,一边抚摸着平坦的腹部,一边目光哀切地望着原徕,“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的,你不能够丢下我一个人。”
原徕与他静静对视半晌,最终选择了把医生叫来。
“艾先生,你的孩子已经没了......”
让权威人士来告知实情,可以有效避免一些无意义的争吵。
但诡异的是,艾因好似耳聋了般,只一个劲地向原徕讨要着负责。
“你不能丢下我,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对我负责,你要对我负责。”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全都是血,这里全都是血。”
“你说过会保护我和孩子的,原徕你不准走,原徕你不准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因反复捂肚子又捂头,捂肚子又捂头,神情越来越癫狂。
最后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后,他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原徕眉头拧得死紧。
“接连遭受亲人去世的噩耗,再加上流产后身体太过虚弱,精神方面可能出了点问题。”
医生上前检查了一番后,摇着头给出了一个可能性。
原徕闻言内心没起什么波澜。
她嘱咐护工将人照顾好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这个工夫去同情别人,倒不如同情同情自己。
要不是她长了脑子反过去算计人,现在别说是躺病床上闹了,怕是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一个小时后。
原徕到达了封子絮的个人诊所。
“哟大忙人,怎么有空逛到我这里来了。”
“艾兰情况怎么样了。”
“嘁,每次都是为了男人的事才主动来找我。”封子絮撇了撇嘴,给原徕倒了杯茶,“我不太建议你现在就见他,他的情绪还不算完全稳定下来,嗯......毕竟是弑父,总要多给他点时间去接受。”
“杀仇人不该是件很痛快的事情吗?难道他对艾尔森是有感情的???”
“你想什么呢,简单点讲,他其实无法接受的并不是弑父行为,而是他猛然发现原来手刃仇人竟是那么简单一件事,随后想起曾受过的伤害和屈辱,以及被波及的亲近之人,嘛,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懦夫的忏悔一文不值。”
“你讲话好难听。”
“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话虽如此,却也不该如此。”封子絮耸了耸肩,“你也不想想他是怎么长大的,经过多重暗示后才敢在最后给予最恐惧的存在蓄力一击,已经很勇敢了啦。”
“你讲话好虚伪。”
“谢谢夸奖。”
原徕没脾气地笑了下,将变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垂头把玩着精致茶杯,语气淡淡道:“所以他这个情况,能治好吗?”
“看他自己吧,愿意接受现实的话,我会努力引导他成为一个普通人,可若是他不愿......”
封子絮似笑非笑地看着原徕:“你该怎么办?”
“养着呗,还能怎么办,”原徕将茶杯放下,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他想死我可以送他一程,他想活那我就负担起他的下半辈子,无论他是否痴傻,我总归都利用了他,还让他彻底没了家。”
“哇,原司令好有担当~”
“去死,就现在。”
“好嘛好嘛,反正人放我这你就安心吧,接下来把你身上那些破事解决了才是最紧要的。”封子絮把手搭在原徕的肩膀上,态度变得正经了不少,“话说原姨情况如何?她这三年蛰伏在艾尔森身边,怕是吃了不少苦。”
原徕听到这话嘴角立刻向下耷拉了。
她闷闷嗯了声,表情很难看:“艾尔森为了防止她对我动恻隐之心,也给她用了跟我一样的毒。”
“那她现在......”
“正在家里准备解毒剂,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之后,我俩就要一起过上坏日子了。”
“辛苦辛苦。”
封子絮开导了那么多病人,临到头来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原徕。
这家伙跟原路漫都是彻头彻尾的狠人,为达目的能够把自己算计得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