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袁耀到了别人的地盘里,也成了虾米,被抽也没办法,只能一直
等着。
——
仓库很大,里面是各种叉车、货车和货物,空气中混着淡淡的土灰的味道,负责人连椅子都没给他们拿。
胡红花本以为袁耀会不开心的。
毕竟这个人挑剔又自负,像是天王老子似得——这话不是她说的啦,是她的同事们说的。
他们说袁耀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矜贵,是个吃不了苦的人,同时这个人还很高傲,对谁都看不起,就像是凤凰到了鸡窝里,看什么都嫌弃。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要穿着他那一身西装,踩着皮鞋走路,这一点还挺像是李建业的。
李建业就是个吃不了苦的人,任何苦难都能打倒他,所以胡红花以为袁耀也会这样。
但是很出胡红花意料的是,袁耀没有。
这个人不止没有抱怨,还慢悠悠的在仓库里逛起来了,每一辆叉车,每一辆货车,和各种货物,他都挨个儿看了一遍。
这仓库里面还有没来得及装袋子里的衣服,是放在一个普通塑料袋子里面的,袁耀还将这衣服拿出来,在手上细细的摸了摸面料,又展开来,看了看款式。
看完之后,他将这衣服重新叠放好,又放回了原位。
胡红花跟在他身后,瞧见他盯着这地上的衣裳发呆。
她没忍住,问:“袁总在看什么?”
袁耀垂下眼眸来,说:“这些衣服比我们的好。”
他来这一趟,看见了人家仓库里的东西,再拿过去和自己厂子里的东西比了比,突然间发现自己没有竞争力。
袁耀沉着眉眼,陷入了沉思。
胡红花一下子结巴起来了:“那,那,那怎么办啊?”
那怎么办啊!
好不容易跑过来了,眼巴巴的冲着人家来求合作,结果到了,连人都没见到,只看到了一地货物,这些货还比他们的质量好。
怎么看都是要完蛋了啊!
袁耀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说:“这里都是夏装,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冬装。”
胡红花扭头看了一眼外面。
哎呀,外面还是大夏天呢,上哪儿卖冬装啊!
袁耀还在说:“如果我们压低成本的话,利润可以再往下降低十分之一,十分之一的利润,放大到一千件就是——你觉得怎么样?”
涉及到数学题,胡红花把脑袋低下去了。
她,她觉得,小、小袁总数学挺不错的嘛。
碰见不懂的事儿胡红花就一个劲儿点头,在一旁吹捧:“袁总说得对!”
袁耀满意颔首,在肚子里面打草稿,等着这位陈先生来。
——
结果,胡红花跟袁耀在仓库里等了这位陈先生一个下午,陈先生都没回来,只让这里的仓库负责人给他们带了一句话。
“我今天有事,来不了,今天晚上八点在黄鹤楼有饭局,袁总有兴趣可以赏脸来一趟。”
这意思是...我没空单独见你,但是给你一个见我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负责人对袁耀的态度也是看起来很尊敬但其实没当回事儿,毕竟每天来找陈先生合作的人一大堆,袁耀如果不打出他爹的名头,那他就排不上号,只能跟大多数人一样,吃个闭门羹。
通知了这么一句后,又替他们老总不疼不痒的道了个歉,说老总实在是没空,耽误了您时间,您担待之后,就要送他们走。
袁耀也不耽搁,起身说了一句“明日一定到场”,然后带着胡红花就走了。
胡红花跟袁耀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就坐着干等,然后等来了一张邀请函,胡红花有点挫败,但袁耀干劲满满,甚至更兴奋了。
似乎是看见前途一片光明,袁耀的话都多起来了。
“黄鹤楼是我们这里最高的饭店,经常有很多老板在这里吃饭。”
“你听过一首诗吗?故人西辞黄鹤楼。”
“这么多老板,说不准那个就能和我合作。”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胡红花用力都记在了小本本上了。
她听不懂,但是去给沈春香看也好。
——
当天晚上,袁耀就提早出发,去了一趟黄鹤楼,但是却没有带胡红花去。
生意场就是名利场,在这之中会发生什么袁耀比所有人都清楚,有钱的人高高在上,没钱的人就是桌上一盘菜,而下位者带过来的女人,是这里面最美味的菜。几乎每一个男人都会带一个美丽的女伴,或者妖娆的秘书,用女人来妆点自己。
他是一个高傲的人,但却并不下作,他不愿意自己的成功沾染上任何肮脏的东西,所以当他所处在“佟大志”这个地位上的时候,他不会带任何女人去这样的酒局,他也不会让胡红花变成王玉莲。
袁耀走了,其余同事们就一起在柏城市出去吃饭,逛一逛,柏城市说是有夜市,哇,这东西春风镇这种小地方可没有。
胡红花没去——主要是手里还没有发工资,她没钱出去玩儿,所以一直在招待所里待着,继续写她的小本本。
她要把袁耀说的每一句话全都记下来!
——
等到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袁耀才回来。
他还不是自己回的,是被昨天那个在陈先生仓库里见过的仓库负责人把袁耀送回来的。
袁耀已经完全喝醉了,不知道东南西北,到了招待所后,连自己那个房门都找不到,往招待所的沙发上一躺就要吐,一旁的仓库负责人只好在大堂等人出来接。
招待所的人匆忙去将跟袁耀同行的人叫出来,整个招待所就只剩下胡红花一个了。
仓库负责人指着沙发上的袁耀说:“袁总醉了,您看着点。”
胡红花瞧见袁耀的时候都给吓了一跳。
——
袁耀平时冷冷淡淡,穿着一身西装,往哪儿一站,浑身都透着精英劲儿,谁好像都骗不了他,可是现在,袁耀醉的一塌糊涂,一张冷白皮的脸完全被喝红了,倒在沙发上就开始干呕,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袁总在外面就吐干净了。”那仓库负责人似乎有点埋怨,幽幽的说:“连我车里都吐了。”
这要是换个聪明人在这儿,得赶紧赔人家点洗车钱,要是会做人一点,再偷摸塞一点,跟这位打好一下关系,但胡红花没这个脑子,她只会围着袁耀团团转。
“怎么喝成这样了呀!”她尖叫着喊。
以前他们村儿里就有人活生生喝死过去的,袁耀不会也这样吧?
“小袁总挺厉害的。”仓库负责人见胡红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自己站起身来,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我们陈先生说了,他能连喝两圈,就给他一个单子。”
“他喝了两圈?”胡红花瞪大了眼。
“他喝了六圈。”仓库负责人说:“要了仨单子。”
胡红花服了。
要不然说他数学好呢!二三得六,越多越好——就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说完,仓库负责人转身就走:“您照顾好小袁总吧,明儿还得来我们仓库签合同呢。”
胡红花手忙脚乱的把袁耀扶起来,一路搀扶到了袁耀的房间里休息。
柏城市的招待所环境还算不错,单间是一床一桌,连带着还有个洗手间。
刚才没摸到袁耀的时候还没看出来,现在一摸上了,胡红花发现袁耀浑身发冷,手脚冰凉,脸色也奇差,到了床上后,袁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很差的躺着不
动了。
仔细看,他还用手压着自己的胃。
胡红花明白了,这是喝酒喝太多,胃里又吐空了,难受。
她匆忙出门,去跟招待所的前台说了两句,然后借着人家的后厨房做了一点小米粥,这东西养胃的,酒后喝一点会好受很多。
等她熬完了,一路跑回到袁耀房里的时候。
袁耀状态更差了,整个人看着都汗津津的,一张帅脸看着惨白惨白的,唇瓣都没了颜色,浓眉紧紧的拧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咬着牙在硬抗。
胡红花赶忙拿勺子往他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袁总何必呢?喝一圈不就得了吗?数学好也不能这么好吧。”
——
当时袁耀浑身都发冷,虚脱,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力气。
人像是沉到了很深很深的海里,和这个世界都短暂失联,直到某一刻,絮絮叨叨的声音从脑袋上落下来,温热的粥送到嘴边,袁耀恍然中清醒了几分。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本能的去靠近温暖,他不受控的张开嘴。
一点小米粥钻入胃里,有点熟悉,他想了想,脑袋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念头。
这一次她没有摸他的头。
——
胡红花不知道袁耀在想什么,她喂了半碗粥下去,见袁耀不冒虚汗了,就收回了手,回去继续写小本本了。
小本本再加一条:胃不好,醉酒后要喝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