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太夫人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绽开,就见小孙子眼泪汪汪地跟她告状,“她不给饭吃,坏!”
从昨天开始,桓哥儿的小脑袋瓜里就只有这一件事,一见到太夫人,就急不可耐地找人做主了。
虽然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太夫人还是很快理解了桓哥儿的意思。
她不由一怔,眼带询问地看向姜妈妈。
姜妈妈就赶紧将汤婵吓唬桓哥儿、罚他不吃饭的事一一说了。
自然,姜妈妈说全了前因后果,桓哥儿任性在先、汤婵暗里准备吃食,并不是真的不管这些事都没落下。
太夫人先是皱眉,全部听完之后,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真是……
跟姜妈妈一样,想了半天,太夫人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评价。
要说赞同汤婵这种做法,她还是有些犹豫,但要说特别不满,似乎倒也没有……
想了一会儿,太夫人决定看看再说。
她没注意自己压不下来的嘴角,看向委屈得不得了的桓哥儿,哄道:“咱们也自己吃,不叫她。”
桓哥儿一听这话就高兴了,“嗯!”
太夫人带着桓哥儿用早膳,亲自给他夹了一点韭菜到碗里,“多吃点菜。”
姜妈妈把装着韭菜的勺子递到桓哥儿跟前,桓哥儿脑袋一扭躲开,指着咸鸭蛋说:“要黄!”
在疼爱他的祖母这里,桓哥儿自然放得很开,不自觉挑挑拣拣。
绿叶菜哪有咸蛋黄好吃?
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吃饭一直都是老大难,太夫人早已习惯,她刚想开口讲道理,却突然灵机一动。
她叹气道:“桓哥儿,你不听话,我就只能把你送到你母亲那儿了。”
桓哥儿:……
姜妈妈:……
太夫人,您怎么也……
面对姜妈妈一言难尽的表情,太夫人咳了一声,神情不变,眼看着桓哥儿小脸一僵,要哭不哭,最后扁起嘴巴,委屈巴巴地吃起韭菜。
还真就这样听话了!
太夫人心中诧异,简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桓哥儿性子她最是知道,养他这样久,哪里见过他这么乖巧的模样?
原来还能这样么……
太夫人若有所思。
骗子!
祖母是个大骗子!
他已经很听话了,祖母怎么还把他送给坏女人!
春深日暖,花园里,桓哥儿愤怒地板着小脸,瞪着悠闲靠在躺椅上的汤婵。
汤婵懒洋洋地摇着团扇,“还差一个来回,你去摘朵花给我,今日的运动完了,这些就都归你了。”
顺着她的手指,桓哥儿的视线落在了一小箱子玩具上。
刀、剑、长枪……木头制成的十八般兵器,做工精细,个头很小,正适合两三岁孩子玩。
桓哥儿咽了咽口水,又瞪了汤婵一眼,化悲愤为动力,迈起小短腿走向不远处的花圃。
汤婵唇角勾了起来。
一旁的秋月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也不知道夫人怎么就这么想要一朵威逼利诱来的花?
桓哥儿好不容易走到花圃,他还是个矮墩墩,踮脚也摘不到,便指挥着护在他身边的姜妈妈帮忙。
拿到花后,他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汤婵面前伸出手,“拿!”
“谢谢桓哥儿。”汤婵笑着接过,她说到做到,把箱子递给跟在一旁的姜妈妈,“太沉了,你拿不动,叫姜妈妈替你收着。”
姜妈妈是自己人,不会昧他的东西,桓哥儿放心了。
汤婵让人给他倒水,桓哥儿坐到她旁边的躺椅上,晃着小短腿,咕嘟咕嘟把喂给他的水喝完了。
“姐姐呢?”桓哥儿想到什么问什么。
汤婵给他擦了擦脑门上的一点儿汗,“两个姐姐都上学去了。”
“上学?”桓哥儿疑惑。
“嗯,”汤婵给他擦完汗,顺手就把他捞过来搓了搓小胖脸蛋,“就是读书。”
她跟撸小狗似的,好一会儿也没放手,桓哥儿到后来被她搓出了火气,恼火地用脑壳撞了一下她的胸口作为抗议。
“我也上学!”
汤婵随口敷衍,“好,等你长大一点就去。”
桓哥儿不干,“现在去!”
汤婵把解瑨拉出来当挡箭牌,“那等我问问你爹。”
桓哥儿就问:“爹呢?”
汤婵告诉他,“你爹出门给你挣奶粉钱了。”
上次解瑨莫名其妙发火,汤婵没去哄他,自己该干嘛干嘛。
解瑨也没解释什么,整日早出晚归,汤婵看出他好像有点想暂时避开的意思,耸了耸肩,配合地给他留出了空间。
后来解瑨领了皇命,到外头办差去了,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至今已经一个多月,还没回来。
桓哥儿没听懂汤婵什么意思,但知道出门就是不在家,不由扁了扁嘴。
“夫人。”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庆祥侯世子夫人来了。”
……
郑宝珠一进门,就看见汤婵身边的桓哥儿。
三头身的人类幼崽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桓哥儿又白又胖,五官也漂亮,郑宝珠一看就喜欢上了。
“这就是你儿子?”
郑宝珠稀罕地不得了,“给我抱抱呗。”
汤婵转头笑着问桓哥儿,“行不行?”
她的笑在桓哥儿眼里最是邪恶不过,桓哥儿看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哼了一声,向郑宝珠伸出了两条胳膊。
“哎呀,怎么这么乖?”
郑宝珠止不住笑,她小心地抱起他,“乖乖,说起来我还是你表嫂呢,给你表嫂借点福气。”
福气自然指的是早日有孕,汤婵让人给她倒了茶,听了这话不由道:“你这才嫁多久,急什么。”
“唉,你不知道,”郑宝珠神色一黯,“我本来都没想这么早嫁人的,可去年我爹病了一场……”
她顿了顿,故作洒脱道:“老头子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蹬腿,我寻思着,也该早点让他抱上外孙。”
汤婵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消息,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冬天里我去你娘家赴宴,有幸见过老爷子一面,我瞧着老爷子精神头挺好,身体看着还硬朗得很,肯定能长命百岁,你也别太着急。”
没人不爱听这样熨帖的好话,郑宝珠不由一笑,“借你吉言。”
等郑宝珠稀罕够桓哥儿,汤婵让人把桓哥儿带了下去,这才问起郑宝珠道:“你今儿怎么突然想来我这儿?”
“我来你这躲一躲。”郑宝珠说着摇起了头,“你是不知道,家里头现在乱的……”
汤婵一愣,“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我那个小姑子!”郑宝珠压低声音,“出大事了!”
庞妍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最开始的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丰王世子欧阳淳出身尊贵,年轻俊朗,性格体贴,对庞妍更是少有的爱护,二人婚后感情和睦,称得上蜜里调油。
不仅丈夫本人拿得出手,庞妍婆家的环境也很不错。丰王府人口简单,丰王没有王妃,只有一众美姬,欧阳淳只有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故而庞妍没有正经婆婆,身为世子妃,府里地位最高的女眷就是她,丰王的妾室也好,郡主也罢,对她都很是客气。
幸福的新婚生活中,唯一称得上烦恼的,大概就是欧阳淳总拉着她吟诗作赋了。
庞妍自小被父母管着,背了不少唐诗宋词,早先参加诗社的活动时,一般的即景诗,从
库存里找一找,基本就能应付过去。
可她自己并不喜欢这些,等以诗词成名,定下与丰王府的婚事之后,庞妍就被侯夫人关在家里备嫁,不怎么再参与诗社。
然而嫁入王府以后,庞妍与欧阳淳朝夕相处,就很难避开他的请求。
除了作诗,欧阳淳还会拉着她鉴赏各种诗词骈文,庞妍哪里耐烦这些?
再说若是遇上她不熟悉的东西,不小心露馅了怎么办?
她用各种理由推脱了几回,后来实在推拒不得,便拉着欧阳淳的手跟他撒娇道:“作诗有什么意思?陪我去试衣裳嘛,我新做了几件裙子,明日姐妹摆宴,我要穿得好看些,你帮我挑一件好不好?”
欧阳淳显然有些怔愣,但依了她的意思,之后品诗作文,也不再叫她一起。
就这样,庞妍每天吃喝玩乐谈恋爱,日子过得很是甜蜜快活。
直到有一日,替庞妍打理院中事务的妈妈向她禀告道:“世子妃,伺候过世子的雪青到了年纪,您看是放她出府,还是要把她留下?”
庞妍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伺候过谁?”
妈妈重复了一遍。
她不解庞妍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多说了几句解释道:“世子成人后就是雪青姑娘按着规矩伺候的,不过她不怎么得世子喜爱,一两回之后就再也没进过世子房里,故而之前就没特意来拜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