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梁放就像真的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杳无音信。去公安局那边拿资料都说他还在养伤,不知道要多久,没有抛头露面。
冬屿抱着资料走出警局,想起许梦颖说今天公园里面有小夜市,顺路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可回头只能看见熙攘的人群。冬屿皱起了眉。
天色逐渐暗沉,小夜市可热闹,有卖调酒的有卖蜡瓶糖的还有泰国的露楚。她一路看,看到一群高中生围在打气球的地方。
明显是对学生情侣,男孩是体育生,身材特别高大,女孩扎着丸子头,用红白相间的大肠发圈固定。
“我想要毛绒熊!”
女孩抱着男友的手撒娇,男友拗不过,硬着头皮给她打气球,却还是打不中几个,男孩挠挠头不好意思。两人脸上都有失望,一大一小蹲在糖水铺面前玩手机,像两只小鸡。
冬屿静静看着,脸上有羡慕。
跟路梁放谈恋爱的时候给她的体验感特别差,他那样高傲的少爷,不会在这廉价摊位前给自己打气球,所以日常很多事,她都是偏着他的喜好去,谁要是自己先喜欢的。恋爱上头的时候,会自己哄好自己,分手之后冷静,除了失望和羡慕一无所有。
或许是在摊位前站了许久,老板发现了她,“小姑娘,你要打气球吗?二十发中十发就可以拿毛绒熊。”
冬屿摇摇头,侧头
看毛绒熊可爱,又还是心动了,只不过她手扛相机稳,扛这种轻便的玩具枪还是不行。
二十发中三发。
这就是她不爱玩枪战游戏的理由。
老板见状,还是给了她一个啪啪圈当安慰,冬屿戴在手中见天色不早了,转身离开夜市。
她的身后,人群涌动,夜市的灯火阑珊,头顶精致的鱼灯闪着橙色的光,照亮两边装饰的彩带。
她白色的身影在灯光下越来越模糊。
不远处,有人推着轮椅出来,路梁放坐在轮椅上,仔细听着周围的喧哗,试图分辨哪个是属于冬屿的。
其实他双腿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两只眼睛上包着白色纱布,什么也看不见。化学气体腐蚀了他的角膜,角膜缘受到了不轻的损伤。左眼情况还好,右眼不容乐观,干细胞坏死,失明的风险很大,于他而言,能接受的了自己瞎。但小岛的男友是瞎子,绝对不可能。
“刚才冬小姐在打气球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她似乎很喜欢那个毛绒小熊,但是没打中……”
管家跟他汇报冬屿的情况。
路梁放冷淡地说:“推我过去打气球。”
管家:“可是……您这个情况……”
路梁放说:“我不用眼睛也能打准。”
眼睛受伤的病患来打气球,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围观。
即便是眼睛被纱布蒙起,手腕和额头也缠着不少纱布,还是能感觉得到,他长相挺权威的。意思是,高挺鼻梁和下颚线条如刀刻,额前碎发微微压眉,脸上光影黑白分明。故事感很强。
管家描述了气球的距离、方位。
路梁放拿起枪一打一个准,二十发全中,拿了两个毛绒小熊。
迎来路人瞠目结舌,刚才那个高中生女孩揪着男友的耳朵,好似在说看看人家。
冬屿早就离开夜市,不知道这边的热闹,这天冬屿早早睡去,迷迷糊糊想着许梦颖那边什么时候有消息,拜托她帮忙也有几天了,可能就是这么棘手吧。
毕竟涉及路家,还是独子。医学资料哪是这么好弄的。
起床想起门口还有袋垃圾没丢,虽然今天不是工作日。
冬屿还是喜欢保持住处整洁。
她推门,发现垃圾袋不见了,门口摆放着一个毛绒小熊,和在夜市上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毛是棕色的,凌乱得心都化了。
冬屿先是有些惊喜,抱起小熊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四周无人,不知是谁放在自己门口的,先抱回了屋子里,检查里面有没有摄像头监听器什么的这才肯安心。
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门口。
她想到了失踪的垃圾袋,内心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了。
第91章 飘
冬屿抱着毛绒小熊,推门跑出去,楼道内空荡荡,只有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蹭过眼角很湿润。两耳都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看见地面空无一物,窗外也是,按住楼道的扶手,对着下面轻唤,“路梁放——”
声控灯亮起。
没有回应。
冬屿抱着毛绒小熊回家,躺在床上抚摸小熊的头,她背部有一半裸露在空气中,漆黑的卧室只剩下手机屏幕的亮光。
想要打电话给谁说点什么,却发现此刻身边空无一人。许梦颖啊,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
她忘记关客厅的灯,简单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明天还要上班,日子总要回到正轨。
睡太早就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家窗户的方向,在楼下守了很久。
路梁放摸着另一只毛绒熊,每个动作都很僵硬。
他问:“她家的灯关了吗?”
管家说:“没有。”
又问:“她家的灯关了吗?”
管家说:“没有。”
继续问:“她家的灯——”
管家说了慌:“关了。”
终究是于心不忍,欺骗了眼睛看不见的少爷。管家深深看了眼冬屿家的窗户,正准备把他推回去。路梁放把小熊放在腿上,淡声说:“再守一会。”
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看不见距离,就当她在眼前好了。
再晚点的时候下雨了,这会回去也麻烦,管家给把他推到屋檐下,查看附近的五星级酒店,路梁放听见下楼的声音,问是不是冬屿下来了?
管家看了一眼说不是,是一位老奶奶带着撕掉的讣告下来。讣告上的是他的儿子,确诊癌症之后就自杀身亡。
吊唁的地方就在冬屿小区,简单地搭了几个棚子,丧事刚办完,棚子还来不及拆。
老奶奶走在雨中,背脊嶙峋,雨越下越大,管家有点欲言又止,看见老奶奶弯下腰,把讣告丢进垃圾桶,身上衣物已然被雨淋湿。
他正要询问路梁放的意见,听见有什么东西栽倒在地,扭头看过去,看见老奶奶呆呆坐在地上,嘴唇颤抖地指着某个方向,路人不敢立即搀扶,只是给她打伞,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塌陷一半的水沟里,断了半截的手指和碎骨头卡在那。
不知是从哪冲过来的,即便雨水在上边打转儿,迟迟也冲不走。
打伞的人吓了一跳,慌忙拨打报警电话。
路梁放听见动静,问:“怎么?”
管家说:“没怎么。少爷还是快点回酒店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做检查,夫人请了国外最好的眼科专业来会诊。今晚上好好休息,冬小姐已经睡了。”
说完,管家双手按着轮椅,匆匆把路梁放带走,路梁放朝着断指的方向听了一会,皱起眉。
大雨中,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在冬屿家楼下窃窃私语,警察很快就来了,红蓝警灯渲染了雨夜。
冬屿抱着小熊陷入梦乡,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
空旷的巷子里,有人光着身子在雨中奔跑。
男人右掌发黑,胳膊满是瘀血,五根手指被硬生生切掉,口中的牙也没了好几颗,之前受过不同程度的殴打。断指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
身后的人看他笑话,讨论着要不要等会用小刀把他的背心划烂挂在篮球架上。
男人咬着牙,默默忍受着一切。
毒贩们的恶言恶语却像是一张塑料膜,罩得他喘不过气来,“去你全家的狗东西,怎么天使老大死了,你还能活着回来?这傻逼是不是跟条子串通好了!!!还是说你他妈是条子!是你卖的吗?说话!你是不是条子的人!!!”
他们吸红了眼,行为残暴,即便他再三解释只是凑巧,还是被按在地上殴打,不给丝毫解释的机会。
他开始后悔。
他其实之前是有家庭的。
自从染上毒品之后家破人亡,父母重病去世,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改嫁。
他的学历不高,又不想进厂,于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前不久条子突然就找到了他们交易的地点,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即便点燃整个房子威慑条子,天使还是被当场击毙。
这意味着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好过。
特别是这几年,原先的集团老大莫名失踪,牧师上位洗牌,他之前就跟天使的关系不错,总是交流一些中华文化。现在天使死了……不知道那位是怎样的想法……
男人实在跑不动,跌倒在地上,身后的人跑过来,把他拖进箱子里,浇上汽油,他慌了,挣扎着往外跑。
边跑边说:“我
他妈不是条子!!!要我说多少遍!都他妈眼瞎吗?不会看我手机吗?!我不是条子的人都滚开!”
他用力一推,跌跌撞撞往外跑,被他推到的人也怒了,指着他嘴里骂了些什么,抄起锤子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