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梁放俯身,亲吻她脸颊、眼角,低声说:“别哭了。”
过了一会,屋内寂静下来。
“宝宝。”
忘记了这晚上最后是怎么睡去的。
她身体余下的肾上腺素跟低烧产生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到了个临界点,对外界的感知低。路梁放陪在她身边,见她沉沉睡去,给在医院的同事发了几条消息。
接近凌晨四点了。
牧师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
低烧最好的治疗方法确实是睡觉。
冬屿睡醒后已经毫无感觉,翻了个面看向床边,路梁放还没醒。
她对昨晚的最后印象是混乱,眼角到现在还残留一道痕。确认今天是周六,起床刷牙洗脸,她不想做饭,拿手机点外卖。
外卖很快就到了,冬屿想起有段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拨通视频电话,出现了弟弟那张清澈的脸。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冬屿说:“把手机还给妈妈。”
弟弟摇头,“姐姐你是不是又偷偷谈恋爱了?我放大你的背景看见沙发上有男人的外套!被我发现了吧哈哈!”
冬屿刚掰开筷子:“……”
男孩的脸凑近镜头,妄图想看得更仔细却被一只手推开。
冬屿看见哥哥的身影。
冬崇衍一脸你赶紧去上学的表情,弹他脑门,“大早上鬼叫什么?我哥们都没你嗓门大。”
弟弟捂着脑袋,不怕死地说:“哪鬼叫了?你哥们是精神小伙。”
冬崇衍正要修理他,客厅中央走来两人,席少英拿回手机,很有压迫感地扫了弟弟一眼,转而看向冬屿身后,“小岛换房子住了?这客厅明显比之前的大多了。一个月租金多少啊?钱还够不够花?领导还好吗?”
冬屿嗯了一声,看了眼身后,“原来的房东突然不租了。我就另外找地方住了。我挺喜欢现在住的这里,虽然租金比原先贵,但特别整洁。”
弟弟小声说:“妈,姐姐好像……”
冬屿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妈,我谈恋爱了。”
席少英显然对她的初恋男友就颇有微词,听冬屿又谈恋爱,脸色变了一下,“你男朋友现在跟你住一块?”
冬屿点头,回头看了眼卧室方向说:“他现在没醒。”
她对镜头抬起左手,温温柔柔地笑,“看,这是他给我买的金戒指。不是婚戒,而是送我的纪念礼物。”
冬屿手指很白,戴金戒指好看,而且还是实心的。席少英正要说什么,卧室那边传来动静,冬屿回头对男人说:“你醒了?”
路梁放嗯了声,“再跟谁打电话?”
镜头还没拍到他,席少英手机前已经凑了一万个人。外婆直接把哥哥挤走,嘴边叨叨着,“懂不懂尊老爱幼?”
她看见冬屿,脸都快笑成一朵花,“小岛,不记得外婆了?”
冬崇衍一脸无语,退到旁边。
冬屿对路梁放说:“我父母。你要不要来打个招呼?”
路梁放说:“算了。”
“怎么?”
路梁放:“。”
他还是说:“算了。”
第106章 飘
应该是之前跳海假死的事,知道他们分手后,爸妈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连名字都不准提。他那时谈恋爱对她不上心是真的。
冬屿走了会神。
席少英听见冬屿那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没有听出是路梁放的,“什么算了算了?我跟她爸又不是洪水猛兽,让叔叔阿姨看看多高。”
冬洪实在边上附和,冬屿的镜头开始摇晃,席少英从包里找到眼镜戴上,试图寻找女儿新男友的踪迹。
冬屿很大方地把路梁放拉过来,镜头对准,路梁放表情顿住,静静盯着屏幕前的冬家人,半晌才言简意赅喊了声,“席老师。”
能感受到在看见他的瞬间。
不仅是席少英,连她哥哥都很沉默。
冬洪实问:“复合了?”
冬屿点头。
席少英:“你们就住在这?”
冬屿:“暂时的。他陪着我。我不喜欢亏欠。”
席少英又问路梁放:“对她什么想法?”
路梁放坦然说:“结婚。”
听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冬屿的内心蓦然被撞了一下,往日酸涩涌现,她一时也摸不准未来是否会跟他们想法一样。
“你妈妈知道吗?”
“不重要。”
他继续说:“但我,会负责。”
沉默的那几秒,冬屿看着屏幕另一边的妈妈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
席少英摘下眼镜说:“对她好点。不爱了就放她回家。”
她突然有点想哭,又不知从何处说起。自己跟路梁放之间的事,旁人视角终究是有限的。
路梁放搂着冬屿的脖子,对她妈妈说:“宁愿死。不愿不爱。”
外婆叨叨着,“年轻人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把死挂在嘴边。”
老人的身后,防盗网的爬山虎又疯长了,骄阳年复一年炙热,白墙上涨潮留下来的青斑日积越多。
是上学时间,总是隐约传来小学生打闹的欢声笑语。
冬屿发现时间过得挺快,曾经是捧着书本装文艺的少女,现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事还得缓缓。
她跟席少英谈论了这些年发生的事,经过不懈努力,妈妈有了高级职称,哥哥每天就在家直播打游戏,弟弟正值青春期,偷了家里的人充值手机游戏,被冬崇衍揪住教训了一顿。
真奇怪,哥哥曾经也拿过家里的买车,后面又担任上了“席少英”一样的角色。事物并不相对,或许如《百年孤独》中诠释的那样,是个轮回。
之前不理解的。
以后就懂了。
冬屿依依不舍挂断电话后,就一直站阳台上,胳膊靠着绿萝。路梁放看她背影,以为她在抽烟,靠近一看才发现,她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沉默地看着他。
“想家了吗?”路梁放问。
冬屿点点头,“我有十年没回家了。你懂那种感觉吗?”
她眼眶微红,“我真的好想他们……”
“嗯。”
路梁放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稍稍梳理她的头发丝,淡声说:“我会争取,让你回家过年。”
冬屿问:“聂雨央交代了吗?”
路梁放说:“没有。但是聂铮死了。他说了一些线索,已经知道牧师的大概位置。队里正在排查。”
冬屿说:“好。注意安全。”
她笑着看向他。
路梁放揣着兜里的哨子,感受着她身上每一个细节,慢慢填满他的心。
“小岛……”
“嗯。”
“小岛。”
“叫我干嘛?”
路梁放别过头,低眼说:“不知道。”
冬屿说:“嗯。”
日子静悄悄的,爱也是。
他说:“我学会爱了。”
孤独的人不懂珍惜,现在懂了。
往后几天,路梁放把小船从别墅里带过来,家里又添了一员,冬屿高中特别想养狗,被席少英理所应当拒绝。
此事成了执念。
后面跟路梁放谈恋爱,又被拒绝了一次。她特别委屈,在一起不久也不好拿这事跟他吵,冬屿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这会真正养上了狗,冬屿又特别疲惫,他俩都算是能量低、很安静的类型。小船成天哈哧哈哧上蹿下跳,生怕被冬屿忽略一样,别提下班后还要遛,一圈又一圈,遛完狗回家只想睡觉。
有点后悔了。
冬屿躺在床上,绝望地想。小船抬起前肢扒拉她裤子,被路梁放挪走关到了阳台。
她说:“你之前怎么养狗的?”
路梁放沉默,“不知道。管家负责。”
“我好累。”
“嗯。”
冬屿扭过头,“要不还是不养了吧?送回去。”
路梁放说:“嗯。”
他发短信让管家带着狗笼子过来领狗,管家不一会就来了。冬屿问路梁放,管家跟他们家多久了。路梁放说从小。
管家在发现他们和好比谁都开心,打开ipad给冬屿看照片,原来她住过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摆设,一尘不染,隔段时间都有人来打扫。
还有被路梁放找回来的同心锁,挂到原来的地方,分开十年,管家每年都会确认锁还在不在,怕冬屿又回来把锁丢掉。
冬屿说:“我有空一定要回你家看看。”
路梁放说:“随时。”
管家打开文件袋,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还有少爷的回信,冬小姐要看看吗?”
冬屿笑着说:“叫我小岛就好。回的什么信?”
管家说:“回的分手信。”
她心底一揪,不敢看路梁放,接过信封,看见上边的火漆印,这么多年都没有拆封。
路梁放看见她拿起信,一声不吭去了阳台,冬屿坐在沙发上,拆开了信件,正是他亲手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