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灏笑着说:“希望能听见你的好消息。”
冬屿此刻都没看微信,专注给裴斌发关于孟初的消息。爸爸现在终身坐轮椅上,她不想再让他蹚任何一趟浑水,表现得若无其事。
后来爸爸有问过她,为什么想当记者?
她说,高中时遇见一个记者,看着邋里邋遢,关键时刻却从不掉链子,觉得很酷很有感觉,就想成为他,超越他。
席少英不是很理解,她只想冬屿考公,拿到铁饭碗,别的工作太不稳定,她只想她能过上稳定的生活。
到时候选专业也要选好考公的专业。
因为这件事,母女俩最近冷战。
冬屿放下手机发呆。
裴斌回信息了:发洪水了,忙呢。怎么不把我领导一起淹了,多大年纪了瞎指挥。
不过他倾向于孟初这话半真半假,肯定还隐瞒了一些事。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九年义务教育的高考生也应该知道三代有直系亲属犯事不能考公。
冬屿顿悟。
当时孟初情绪激动,倒是漏想了这点。瞒了什么呢?
但现在也没过多的突破口。
她出去吃了个晚饭,回房才想起崔旭的事。见崔旭给自己发了两条消息,上面那条还撤回了。
没在意撤回了什么。
崔旭说:你哪天有空呀?我教你弹曲子,早听说你优秀,估计过不了一段时间就能出师了。
冬屿回:最近都有。看我妈在不在家。她比较容易生气。
崔旭:我去你家?
冬屿:我妈会说我。大人都是这样。
崔旭:XX公园行吗?等暴风雨过后,天气好一点。
冬屿同意了,不过她想想天底下也没免费的午餐。
她说:麻烦了,到时候我给你带点我外婆炸的小鱼干,可香了。
第49章 我的名字叫红
过了几天。城市的内涝得到改善,砖缝残留着积水。
公园树上挂着彩灯,许多文艺青年在河边散步,特别是寂静无声的时刻,靠近河边越能听见蛙声。
崔旭手拿两杯奶茶回来,脸上洋溢着笑。冬屿正坐在用报纸垫着的木椅上,吉他放在她腿边。
她低头研究。头发自然垂落,先是在小臂,然后是弦上,遮挡住部分脸颊,面庞更加迷人。
随着手指掠过,吉他声断断续续。
崔旭跑她面前停下,喘着气说:“这么久也累了,我怕你口渴。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甜度,我点了七分糖。”
冬屿顿了几秒,接过奶茶。
崔旭很高兴,望着她红润的脸颊说:“我们继续吧。我看看指法对不对,其实吉他也不难,我会很用心地教你的……”
他在满树灯泡下承诺,话语真诚,点点灯芯像是飘散在空中的满天星,将他簇拥在花团下。男生有些腼腆,手摸着后脑勺,耳根微红地瞧着她。
“嗯……”冬屿摸着奶茶,愣住。
她努力想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可惜失败了。
“……”
崔旭的确很细心,吉他磕碰到扶手也不生气,很大方地借她练习。
冬屿独坐家阳台,练着崔旭教她的民谣,家里很安静,妈妈他们都出去了。
爸爸以为吉他是她背着席少英买的,他抓着轮椅过来,问:“小岛,这东西多少钱,我给你钱,要是你妈问起就说我给你买的。”
冬屿说:“这是我朋友的。他借我。”
“这几天跟你在公园的那个朋友吗?”爸爸突然问。
冬屿一顿。
冬洪实又说:“是个很用心的孩子,只是那天不小心撞见了。我不会跟你妈说。他就是L吗?”
冬屿话语黯淡,“他不是。”
她突然抬头问:“爸。”
“有一段新感情就能忘记曾经的人吗?”
冬洪实有点没明白她的意思。
冬屿叹气,低头弹着民谣。崔旭的心思藏不住,她能猜到他喜欢自己,只不过一直在装傻,想知道谈恋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路梁放和裴佳邈也是这样的吗?
她总是走神,即便是和崔旭在公园的时候,手机掉地上了都没反应过来。
崔旭捡起放她旁边,笑着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拿着矿泉水瓶掉地上,被我妈叨叨了一路。”
冬屿笑了笑,没说话。
崔旭弹着的民谣忽而停止。
他盯着她白皙的脸,似酝酿了许久,低声说,“冬屿,能去酒吧吗?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希望你能喜欢。”
崔旭语调中既有紧张也有期待。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冬屿轻声说:“好。”
酒吧里灯光杂乱,人也多,她才刚进去,回头看外面下起雨,变成了灰蒙蒙的世界。
人会喜欢下雨天的氛围,前提是自身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大雨淋不到,只能打在窗户上、汽车顶棚上,沙沙的。
发出的声音很好听。
台上唱着小城民谣,转眼间流行的歌曲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们还是喜欢周杰伦的歌,墙上海报也是零几年的港片。
崔旭带着她坐到安静的角落,用吉他跟台上合奏,他指下流淌出的民谣舒缓,目光一转不转看向她,像极了电影里羞涩的文艺青年。
冬屿久坐原地像尊雕塑,努力去体会,然后发现自己一窍不通。
说实话,她也手足无措。
一点羞涩的感觉也没有。更别提影片中常演的那种——女主角期待的目光。
一曲终了。崔旭去看她,他今天头发特地梳理过,抹了发胶,看起来青涩又腼腆。
男生脸是红的,“冬屿,我,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你,你,你那时总是路过我们班走廊,我透过窗户去看你,你漂亮又优秀,我念念不忘。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冬屿没有吭声,想了很久才弄明白一个事实,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毫无波澜,一点触动也没有。
可如果是他的话,一眼就是惊涛骇浪。
她好像明白差别了。
喜欢的人和没有感觉的人从本质上是不同的。
即便费尽心力去迎合,就是很枯燥。
崔旭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害羞了,手轻轻拉着她的手臂,想去亲她脸颊。她身上还有柠檬的清香,湿漉漉的清香,神情恍惚又惶恐。
他眼神发
痴,在将要触碰到她唇畔时。
冬屿突然低头躲开,喃喃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天边一声雷响,很快被舞池的声音覆盖。崔旭表情黯淡下来,知道自己被拒绝了,轻声说:“你——能把我的吉他带走吗?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能被你喜欢,那个人好幸运……”
冬屿摇摇头,“我不能。”
她面庞有点白,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跑进洗手间。外面好吵闹,一路能听见打情骂俏。
冬屿在昏暗的隔间里,突然很想他。
她想起之前他在家补课的日子,想起晚自习放学的路上碰见他的开心,也想起他拿枪对准歹徒、桀骜不驯的样子……
当时只以为是寻常,想着往后来日方长。可青春里的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来。
你现在在哪呢?
冬屿推门而出,想去洗手池洗把脸,不知道崔旭走没走。
她看见镜子面前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补妆,互相笑着拉扯着,香水味浓郁。
相比之下,冬屿显得格格不入,她睫毛很长,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手臂流淌着水珠,还是那种好骗的学生妹扮相。
周围窃窃私语,她想离开。
洗手池外面传来争吵声。
“你是怎样的想法呢,家里都说给你安排好了,毕业后直接出国,跟住隔壁的那些孩子一起去。为什么要自毁前程,跟这么多人抢一个独木桥。小路,我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你爸你爷爷还有我经历的都比你多,只会想你好……”
女人一看就是精英人士,涂着大红指甲油,烫着时髦的卷发,保养的很好,说话时总有种港澳腔调。
小路……
冬屿下意识抬脸,看向镜子边缘的那道身影,嘴唇突然苦的发涩。
再遇如此措不及防,电闪雷鸣的雨天都显得苍白。
路梁放靠在墙边,面上没什么情绪,他手拿着瓶水,平静地说:“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要想我好就要学会放手。道理就这么简单。”
他妈妈早有预料,点了根女士香烟,淡声说:“这不可能。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跟别人不同,只是现在还小,你还不懂职业规划,一步选错了步步错,以后会感谢我们的。”
路梁放说:“不会。”
他不紧不慢,“我不会后悔的。”
他妈妈看着是真的有点生气,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字一顿说:“为梦想吗?还是你在国内谈了女朋友不肯走。可还真是年轻气盛啊,过家家的感情趁早分了好,你爸他们要知道会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