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达反问:“为什么?”
“好像听人说,他不爱说话,穷还瞧不起人什么的。”朋友也不太清楚,“不过在社里,倒没怎么看出来,我们教授也特别喜欢他。”
想到什么,朋友诧异,“你怀疑他跟柯兰尼失踪有关?”
旺达点头,“我室友失踪前那周,捡到过谁的魔卡,第二天还大半夜出去过。”
朋友连连摆手,“不会吧,甘斯布那个人怎么说呢。”
她绞尽脑汁,找了个形容词,“完全就是地精性格,在隔壁班被欺负都不吭声的,他是鳄族就够令人惊奇的了,看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旺达轻笑:“那可不一定。”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和朋友辩论,而是聊起了别的。
第90章 四周目(二十一)
弗拉的手速很快。
粉色的毛线缠着棒针在他指间灵活地穿梭着,仿佛有了生命。
伊荷刚开始只是为了转移痛感才看他编东西,慢慢地,她发现弗拉似乎真的在认真编织后,感到了一点狐疑。
这个时候,不该想办法逃跑;或者别的什么吗?
为什么突然就编起东西了?而且他编的,好像是一条…鳄鱼?是照着自己做的吗?
弗拉抽出棒针,换了白色的毛线给它缝上牙齿,然后把绯翡毛鳄鱼翻了个面。从针线筐里拿出一袋棉花,把棉花倒进鳄鱼玩偶里,然后把两头的尾绳收拢打结,剪断。又在筐里挑挑拣拣,找到两颗墨绿色玻璃珠子,换了针给它缝上眼睛,套上小裙子,一只栩栩如生的短吻鳄就完成了。
弗拉把短吻鳄玩偶放到一旁,正要拿剩下的绯翡毛毛线编第二只,就察觉到什么,抬头,发现对方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不由呼吸一紧,“怎、怎么了?”
伊荷收起视线,“学长真的不打算继续绑架我了吗?”
她觉得他随时反悔。
毕竟甘斯布看起来太镇定了,好像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甚至有心情坐下来玩编织。
弗拉以为她会问别的,听到这个问题,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讷讷道,“…我知道你跟威卡社没关系了。”
就算她真的…弗拉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他马不停蹄地拿起棒针开始编,想打消心里混乱的念头,一上手却编错了两个纹,只好拆掉重编。
怕她起疑,还补充,“会放你走的,还有个小忙想请你帮。”
伊荷听到这里反而放心了。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她没问什么忙,他自己总会说的,安静地看弗拉编第二个玩偶。
甘斯布的手腕皮肤白得透出青筋,白得有些不健康,每根手指长得好像有四节指节,垂着头绕线时,睫毛会盖住一半的眼皮,气质有些沉郁幽森。
伊荷看着看着,就发现很奇怪的一点。
他编的纹路又快又紧密,不戴眼镜,似乎也没影响他的视力。可他的镜片很厚,看鼻梁上镜托的痕迹,也不是只戴一天两天了。
“…学长不近视吧?”
伊荷语气笃定。
弗拉像被戳破了秘密的河豚,眼底一抹慌乱闪过,旋即又被低头时遮住眼皮的刘海挡得严严实实,“有、有的。”
伊荷认为一点都没有。
“为什么要装近视呢?”
弗拉编织的速度慢下来,他眼睫轻微抖动了几下,没有出声。
伊荷以为按照甘斯布学长的个性应该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回答了。
沉闷的声线像飘在半空,“…你可以想象一个拄着拐杖的人。”
“讨厌他的人,只要抢走他的拐杖,他就无法行走了。”
“他们就会觉得胜利了。”
伊荷听懂了。
甘斯布想装成拄拐的人,讨厌他的人只要抢走拐杖就会单方面认为自己成功针对了他。
可为什么呢?
伊荷:“如果那个人只是假装拄拐,他不是可以拿拐杖还击吗?”
弗拉想了想,说:“我们见面那天,我正在反抗。眼镜是因为…”
“有些时候,不反抗比反抗好。”
只是小打小闹的话,忍忍就过去了。
说到这,弗拉看了她一眼,“你应该能理解吧。”
伊荷:……不理解。
忍耐是要有回报的,没有回报的忍耐就像吃一块馊掉的蛋糕,明明还有别的选择,但她只是看了甘斯布一样,没有指出这点。
她的善意早就被他消耗殆尽了。
弗拉继续编织玩偶,伊荷看了会儿,发现他编的是一只豪猪。他将白色棉线缠在一根根细铁丝上,编出长条,然后插进玩偶身上,还在脸上靠近嘴角的位置,点了一颗黑痣,最后套上绿底红花衬衫、背带裤和帽子。
是很常见的中央国中年男性兽人的装扮。
要不是那颗黑痣的话。
伊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长相和打扮,她想了会儿,没想起来对应的人,倒是想起来玛尼拉法街上那家魔法器具店的老板,好像就是这么打扮的。
“啊。”
由于过于惊讶,她忍不住轻轻叫出了声。
弗拉看了她一眼,“?”
伊荷连忙摇头,“没事。”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男生一眼。
弗拉以为她是因为解药的过程太痛了才忍不住轻呼,有些愧疚地说,“增重药本身是没有解药的,解药是我自己试验过调配的。”
他自己忍痛能力很强,所有鳄族都很能忍痛,这个解药是防止自己误食增重药后,拿来快速解开魔药限制的,没有太在意副作用,当然也没想过还有拿给别人用的一天。
伊荷在纠结别的,“这个玩偶,是学长的家人吗?”
她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是自己搞错了。
穿绿底红花衬衫,脸上有黑痣,家里还有个热爱编织毛绒玩偶的儿子,自己又是豪猪兽人的中年男人应该不止一个吧?
弗拉有些意外对方能看出来,他的脸色舒展了些,“是我的父亲阿什。”然后拿起另一只穿裙子的短吻鳄兽人晃了晃,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这是我的母亲爱蒙。”
伊荷想到宿舍床上那只绯翡毛的兔子玩偶,抱着一丝侥幸,问:“你父亲是开魔法器具店的吗?”
弗拉怔住,“你…你怎么…”
话出口的刹那,他蓦地想起女生日记上面记录的“循环”和“跳跃”,他没有问她相关的事,不想让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形象在对方心里更卑劣。
听到这里却怀疑对方在某次跳跃中和自己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程度还要亲近,连他父亲在哪儿做什么都知道。
她完全没必要了解这些呀。
也对,也许他们在那个时空关系密切,只是没在日记里说而已,不然就不会冒险救自己了。
弗拉情绪莫名的嗯了声,“他开店有很多年了。”
伊荷不死心地追问,“你做这些玩偶,有放在店里卖过吗?”
弗拉疑惑地看了女生一眼,片刻后,点点头。
“偶尔会把做多了拿到店里。”
伊荷:“……”
首先,她真的很喜欢那只兔子玩偶;
其次,回去就把它丢掉!
弗拉编好两只玩偶,分别放进两个纸盒,用彩色条纹纸细心地包装好,放进一个纸袋,递给伊荷,“这个,就是我想请你帮的忙。”
“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带到曼瑙综合医院,901房和306号病床吗?粉色的给901,蓝色的给306。”
伊荷接过纸袋。
她站起身时,感觉身体没那么钝痛了,估算时间应该快到了,正要提出离开,弗拉就先一步道,“我送你出去吧。”
伊荷沉默了会儿,虽然担心他会搞小动作,但还是答应了。
门口是锁着的,她又不能变成苍蝇飞出去。
从房间出来,伊荷才发现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是一间地下室。
弗拉把她带到楼上,伊荷才发现这是一间以海洋风为基调的豪华公寓,公寓所有的房间全部打通了,地上没有铺地板和地毯,而是铺了细密柔软的白沙。一个女佣正在插花,见到弗拉,笑着停下动作,“又去地下室帮教授找典籍啊。”
弗拉还没说话,女佣就被他身后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女生吓到了,“这、这是……”
弗拉把女生挡在身后,微微颔首:“是我的朋友,过来借住两天。”
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女士平底鞋,“穿这个。”
“谢谢。”
女佣欲言又止:“那个……”
那个是她的鞋。
还有这里、这不是教授的家吗。
教授去出差了,只同意让甘斯布过来处理些资料,没经过他的同意,怎么能随随便便带女孩过夜呢。
何况,女佣眼神惊恐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她是住家女佣,每天都住在公寓里,这周也不例外。
平时只看见甘斯布进出过,那个女孩是从哪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