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柯兰尼这副表情,就想到刚才在水底被自己推开后,还坚持游过来不顾危险从人鱼手里抢他的样子,还是有所触动。
他甩了甩尾巴,故作冷硬道,“行了,别露出那副表情。有我在,没人敢——”
“哗啦!”
头顶一凉,冰凉的酒液从头上流下来。
西奥多缓缓抬眼,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陌生女人,面容都因为震惊而扭曲了,“你、泼、我?”
“泼你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
端着荞麦酒的邻座老太太怒气冲冲道。
她在边上听了很久,原来还有些可怜这位好心被辜负的可怜狼人,听到对方为了和人鱼打架,把回来救自己的女生推开好几次,还理直气壮让人去死,这才生气了。
她卷起袖子,指着狼人的鼻子骂,“你看看你自己说的什么?什么叫要死也是她死?”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资格说这种话?我警告你,就算你是她父母都不可以!”
“她——”
“她怎么了?人家想不开,你来救她,这很好,天主善待好人。可你不应该人没救到就跟人鱼打架吧?这可是大海,你把大海当什么?!我还当你以为人鱼把她吃了泄愤呢,结果人家回来救你还不领情……”
“……”
西奥多说一句被打断一句,没办法跟她交流,被迫挨骂,最后还是伊荷看他的怒气值快到临界点,赶在他王子病发作前借口有事把人拉走了。
那位老太太倒是热心地邀请她待会儿过来看免费的船上歌舞,餐厅对面就是半包围式的老式歌舞厅,“还有免费的酒水和冰淇淋哦,一定要试试。”
她瞪了眼西奥多,然后看向伊荷,“一个人来。”
“嗯,我记住了,有空就来。”
今晚没有月亮,附近的景致都被夜色笼罩,坐落着图兰塔皇家魔法学院和拉尼镇的海岛变成模糊的色块,暗得看不清。
这艘轮渡是从瑞纳开往法赤的观光船,为期十天九夜。
途中会经过中央国的几个重要城镇。
王都曼瑙也在其中之一。
他们会在明早在曼瑙东港靠岸,游客下船是时顺便将他们放下。
于是,在收到科莱恩的消息后,西奥多如是回复,打消了对面连夜找人的念头。
船舷不宽,并排只能站两个人,附近的海风倒是很大,冷风吹着湿冷的皮肤,被怒气占据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西奥多挣开女生的手,用了陈述的语气,“你故意的。”
因为不配合她,就故意在游客面前装模作样,好让大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伊荷:“不是殿下先开始的吗?”
“殿下先说了那种令人误会的话,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反击的。”
只是没想到会有热心的老太太泼了他一身酒而已。
她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道。
西奥多很不爽。
柯兰尼的语气太理直气壮了,好像真理永远站在自己那方。
他上前,捏住柯兰尼的下颌,转向自己,“我说,你在得意什么?放尊重点,谁教你这么做的?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大概是
泡了太久的海水,他的指腹发皱,指节异常冰凉,伊荷被冰得起了一阵激灵。
她望向他,迟疑道:“您…真的要我看?”
黑狼兽人眼神嘲弄:“怎么,刚才不是还很能卖可怜?现在连看着我说话的勇气都做不到了?”
“如果你非要我看的话,也不是不行啦。”
视线下移,落在对方的胸口。
被泼了酒的关系,这会儿湿淋淋的厨师服正紧紧地贴在身上,现在一切看着,凸的凸,凹的凹,波澜壮阔,沟壑分明,更加难以遁形了。
西奥多顺着她怪异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上身的“惨状”。
立刻叫停,“转过去!”
“嗯,不是您要我看吗?”
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视线宛如锋利的刀刃,化开了他的厨师服。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我说转过去,你聋了?”
西奥多的尾巴烦躁地甩动起来,他松开手,转而推了把伊荷的肩,将让人换个朝向,对面的拐角忽然响起一串叮叮当当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发现是轮渡的演出团要去上班了。
几十名身着复古风表演服的男男女女抱着乐器,提着彩色假毛领披肩,脚步匆忙,说说笑笑地往这边跑。看方向,他们要去刚才他们出来那间餐厅对面的歌舞厅上班。
西奥多还没往边上让,就被几个赶时间,跑得最快的演员从后面撞了下,本来只是要让人换个朝向,这下冲劲太大,差点把人退出舷侧板。
舷侧板外就是黑得没有边际的海面。
他瞳孔一缩,眼疾手快拦肩把人捞回来,松开手,正要撑着舷侧板后退,就发现背后没有地方可以站了。
更多的演员像开闸的洪水般涌了过来,边说着“请让让,谢谢!”边从他和舷墙间逼仄的过道挤过去,还有穿加厚鞋跟的男演员,不止一次踩到他长长的狼尾。
西奥多:“……”
他只能继续撑在她两侧,腾出一块站位。
在不断有演员经过的过程中,尾巴尖尖已经被踩得麻木了,厨师服也变得皱巴凌乱,整条狼几乎成了一张干酪脆薄饼。
轻轻碰一下,就会整块碎掉。
然而,这只是今天全部遭遇里最微不足道的。
和皮肉上的疼痛相比,精神上的示弱才是最难以忍受的。
西奥多深刻希望它能自觉地下去,但是这团卑鄙、可耻、下流的家伙违背了主人的意愿。
它在短短的几分钟里,长出了一颗简陋的大脑。
它只想要即时的快乐。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如主人所愿地垂下,反而随着人流的挤压,身体的贴近,变得更加昂扬了。
难堪的是,由于船舷的逼仄和拥挤的人群,他们不得不维持这个站位,无法挪动。
西奥多只能寄希望于柯兰尼能发现自己只是一动不动地撑在她两侧,以免她被人流挤出船舷,没有亵猥的意思。
但很快他就发现,同理心就像人族与兽族的思想不能互通一样,男女也不一样的。
柯兰尼察觉到异样后,身体僵了下,她似乎明白什么,眼神平静地瞥了眼他的腰胯,然后收回了视线,没有像刚才在餐厅里那样,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
西奥多见多了她一点亏都不吃的样子,这样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她的表情太自然了,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乱掉节拍,好像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西奥多本来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从而减轻自己对身体不能自控的耻辱,但是看到柯兰尼若无其事地样子,又觉得不该这样。
这种亵猥的行为,换了任何女人都会动怒。
为什么不生气?
她对这种事很重视吧,在温切斯特府上见到那种龌龊事,都会恶心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为了无关紧要,比她还富裕得多的人都能交换利益帮忙,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能忍耐了?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份?
因为他是她需要监视的对象,愿意牺牲自己,还是说收了太多钱,愿意做到任何地步?
对方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吗?
西奥多不乏恶意地揣测。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经过某个位置,顿住,先前的揣测在他看到女生压在舷侧板外侧,表面上交叠的手指,其实用力掐着虎口掐到发白时,瞬间烟消云散。
他盯着她线条简洁的侧脸。
原来是在忍耐啊。
真熟练,以前也像这样忍耐过很多次吧。
也不知道谁教的。
逐渐绷紧的腰腹,用了一点时间,将那团东西按下去。等它彻底剥离了那颗简陋的追求即时快感的脑子,恢复到安全距离。
身体的变化,身体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伊荷放松了点,她看了看周围,想看下演员们是不是走光了,头顶压下一道暗影,因为刚才的事,她下意识往边上躲,手就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了。
准确而言,也不是握住,而是被对方用很不耐烦地方式将她交叠的手指扯开了。
“不高兴的话,就说啊。”
“平时胆子不是很大吗?”
“像这样装软弱,跟你的相性和一点都不符。怎么,又想引起谁的同情?”
“可惜了,这里没有别人,没人观看你的表演。”
“省点力气吧。”
眸色淡淡地黑狼兽人一句接一句,不留情面地说道。
伊荷听着听着,脸色冷下来,“这是我的私事。”
西奥多似乎不是刨根究底的个性,之前这么说完,就会善罢甘休。
但这次,他却没那么好打发,“每次都说,这是你的私事,你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