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尼格娃说得云里雾里,伊荷本来就累,听得更加迷茫了。
走到一半时,她们遇到了赫克托尔的侍从长。
这位侍从长很少在她去探望赫克托尔时出现,伊荷对他没什么印象,还是耶尼格娃先打招呼,她才认出来。
侍从长对她鞠了个躬,然后对耶尼格娃道:“大人,不用叫人了。陛下解决了。”
耶尼格娃先是皱了下眉,听到后半句才松开眉头,“那就好,那就好。”
“老师,”伊荷开口,“我还要去吗?”
耶尼格娃回神,看了她一眼,“你明后天还有工作吗?”
“有。”
“先取消掉。”
“你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耶尼格娃从执事那边听说了伊荷的情况,但她最近也很忙,没时间关心学生的身体,看到她这副样子,才发现情况有点严重了。
不过,到了约定的时间,失约的人变成了耶尼格娃。
她被附近的教堂邀去帮忙了,没有两三天回不来。
耶尼格娃倒没忘记自己,走之前,把人交给了尼博曼神甫,“带她去那边,让他们查下什么情况,能处理就尽快处理。”
尼博曼神甫认出了这是之前在拖堂时被侍童带进来的女孩,对她印象一般。把她带到那边后就丢给一名女职员,自己先走了。
那名女职员帮她做了基础的检查后,端了一杯热咖啡给她,语气友好:“您先在这里坐一下,等结果出来我再告诉您。”
“谢谢。”
“不客气。”
女职员离开了。
伊荷环顾四周,这间后殿的地下室非常宽敞,墙壁上白下黑,如果不是大厅里人太少,来的都是身着圣殿服制的男女,看起来就像一所普通诊所。
她只知道圣殿有不少魔属医师,没想到还有完备的医疗系统。
伊荷捧着热咖啡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女职员又回来了,“跟我来。”
伊荷起身,跟了上去。
女职员将她带到左边走廊右侧第六间,就退开了。
伊荷走进去,接待她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师,她问了她一些问题,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蝎尾橙花,在自己手心扫
了扫,一些淡黄色的光点瞬间漾满了房间。
然后,女医师将那把橙花洒到了她身上。
看到这一幕,伊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从诊室出来时,她确实感到精神好了很多,好像没那么容易疲惫了。如果以这个状态去工作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累了。
路过隔壁诊室时,里面传来一阵低低地说话声,“……不是说排异了吗?要不要紧啊?”
“没关系的,有鲁麦戈陛下在呢。”
伊荷本来都要走开了,听到这里,不由停下脚。
“圣子还挺难当的,换了我,就吃不了这种苦。”
“谁说不是呢。这种易族手术,在曼瑙,除了我们圣殿,只有一种人会去做了。”
“谁啊?”
“你说呢,当然是那种啦!需要取悦客人的那种!”
“哈哈闭嘴啦你。”
……
女职员走过来,看到她停在原地发呆,道:“治疗结束了吗?”
伊荷眨眨眼,指了下头顶的标识,不好意思地道,“刚才走错了。”
“这里就是容易迷路啦。”女职员理解地笑笑,“我带你出去吧。”
***
赫克托尔近来都待在温室练琴。
同一首曲目反复磋磨鼓膜。
尼博曼神甫每天都盯得很紧,不过今天他来晚了些,赫克托尔弹到一半时,他才进来,“第几遍了?”
“第三遍。”
“有错音吗?”
“算了。”尼博曼神甫拿起琴谱,“你再弹一遍,让我听下。”
赫克托尔闻言,双手放在距离琴键稍有距离的位置停留片刻,重又放了下去。
因为弹了很多遍,他现在不用摸琴谱也能流利不错音地弹完。
尼博曼神甫很满意,“你保持有这个状态,祭典就不用担心了。”
祭典这天,除了图兰塔本国的王室成员和贵族,其他国家的权要也会造访,不容许一点出错。
但是光是完整弹下来还不够,圣子的情绪太平淡了。
尼博曼神甫希望他能更有感染力一些,就这个角度指导了他一会儿。可惜赫克托尔哪里都好,就是感情不够丰沛,尼博曼神甫只能让他增加动作幅度,以显示投入。
“手抬起来一点,对。”
“肩膀拱起来,没错。”
……
祷告时间到了。
侍从长早早来了,等在一旁等待,尼博曼神甫照例拖了会儿堂,才抱着琴谱离开。
侍从长将权杖递给圣子,将人从钢琴前扶起,突然感到对方躲了下,侍从长愣了愣,“圣子?”
“我自己来就好。”
赫克托尔接过权杖,绕开琴凳,走到神甫身侧。
侍从长看了眼圣子拄着权杖还有些发抖的右手,以为是尼博曼神甫的课上弹了太多遍的缘故,一下子共情了小时候辛苦培训的自己,“尼博曼神甫偶尔有点烦人吧?”
赫克托尔摇头:“还好。”
“您也不要怪他严格。”
侍从长以为圣子对尼博曼神甫有点情绪,替他说了两句,“天主选出圣子后,这是我们第一次举办祭典,来的人多,他担心出错,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呢。”
“我知道,”赫克托尔走得比往常慢了些,“怎么没看见彼得森?”
“他刚才揣着什么出去了。”侍从长笑,“那孩子肯定忍不住又偷吃零食了。”
赫克托尔点点头,没说话了。
侍从长见他没露出抵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前后殿的祷告人员是分开的。
前殿是实习牧师,低阶执事和牧师为主,每天有一两名轮值的神甫组成;后殿则是包括教皇在内的十三神甫,以及圣子。
圣子的祷告室,甚至是独立的。
圣殿过去没有圣子的时候,这个房间不对外开放。
他们不是没有偷偷进去后,但无论尝试多少遍,通过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得到天主的神谕。
甄选出新的圣子,就是圣殿的希望。
被这样选出来的赫克托尔,在这里圣物一样的存在。
当他一个人待在祷告室的天主塑像前,侍从长会守在门口,就连教皇也没资格打扰。
他们坚信他能聆听神谕。
没人知道圣子已经无法听到那个声音,也不知道这个神谕,一直是薇欧什妲的魔谕伪装的。
跪在软垫上诵经时,赫克托尔如是想道。
自从魔画消失后,他对神谕已经不抱希望。
魔谕的诅咒生效了,他回到了没有指引的黑暗世界,下一步,就是堕入圣物章鱼的掌控……
赫克托尔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无法聆听神谕的圣子,对圣殿没有任何用处。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揭穿,到那时候,该怎么做?
先到这里,赫克托尔忍不住笑了下。
母亲不是母亲,父亲也不是父亲,船屋早就不是他记忆里的船屋,离开圣殿,他能去哪里?靠什么为生?
「你要走了?」
一把难分男女的空灵嗓音从头顶响起。
赫克托尔以为有人进来了,朝门口的方向转了下脸。
「认不出我吗?」
声音道。
赫克托尔想到什么,微微抬起脸,“望”祷告室最前方的祭桌,祭桌上摆满了昂贵的圣物,中间是乌卡什妲的黄金塑像。
「我以为你看不见呢。」
「哦,原来你真的看不见,真遗憾。」
声音是从头顶传出来的。
赫克托尔安静了会儿,说:“圣德莱尓教堂接纳穷人,可以通过劳务换取免费的食宿。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侍从长带你过去。”
「嗯?」
「这么好吗?」
“所以,”赫克托尔语气温和,“请不要拿这个房间的圣物。后殿的祷告室里,每年都会进行法阵的加固,随意盗窃,会经历比进警备处更危险的境地。”
「……」
「我不是小偷。」
“……”
「好吧,我就知道他们捣鼓这些手术会害人变蠢。」
声音叹了口气。
赫克托尔摩挲着权杖。
这把权杖本身也是圣物之一,即使没有魔谕的帮助,也能瞬间释放神力。
他在等待时机。
但赫克托尔没有等到动手,那把声音就笑了声,「这把权杖好用吧?」
「当时为了找到最适合当权杖的树木和水晶,我跑遍了大半个比约卡,才在瑞纳的山谷里,找到了一种米基米基的魔树和一种紫玛的紫水晶。
米基树削皮后,质地坚硬光滑,很适合做权杖的杖身。它受到攻击时,会发出“米基”声,非常可爱。紫玛就没那么凶了,它主动选择跟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