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荷懒得跟他计较,说回正事,“我今天去借了可以延缓魔力衰退的书,过几天会到。”
艾略特听到这里,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眼。
为他借的?
她有那么好心?
不过下一句话,就不怎么好听了,“你衰退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了,我在想,书到以前,你会不会因为无法维持复刻活物的魔力而彻底消失。”
“喂,”艾略特皱了皱鼻子,“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伊荷眨了眨眼,“没办法,这是事实嘛。如果因为你,房子变成了凶宅,出手都不好出,当租房用还会被租户嫌弃。”
艾略特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女生左手握拳,击了下右手掌心,“啊,要不这样。”
她弯了弯眼,笑眯眯道,“与其等到你在书到以前魔力衰退到无法复刻任何活物,不如我们先去趟联盟借个魔器将你装起来怎么样。虽然住着不太舒服,但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艾略特知道那种魔器,就是联盟提供给那些佣兵公会的一种非常廉价又管用的医疗箱。
有时候佣兵成员在野外遇到大型魔物,伤势严重,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救援,小队的巫医就会使用类似的医疗箱,将他们和他们的魔力冷冻起来,变成一具活死人。等回到居住地,再集中送去联盟解封治疗。
艾略特听懂芮尔的意思了,他用爪爪给自己洗了洗脸,三瓣嘴轻微地动了一下。
伊荷偏了下脸,“嗯?你在说什么?”
艾略特:“……”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看到对方这个态度就是超级不爽,道歉也道得格外烦躁,“对不起!”
伊荷把手放到耳边,“喂喂,有人在说话吗?没听清,声音好小哦。”
艾略特:“……”
他深吸一口气,陡然提高音量,“我说,对不起,我不该——”
一阵震动声突兀响起。
“稍等。”
伊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掏出魔卡看了眼,见玛奇给自己发消息说邮编不对,连忙去客厅翻通讯录了。
艾略特被留在原地,一股火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怒气值直接飙满了。
伊荷发完消息回来,看到艾略特浑身怨气具象化地瞪着自己,还有些莫名,“你……”
她看了眼他鼓鼓的肚子,眼神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些含蓄地同情道,“你又饿了?”
艾略特、艾略特怒气值破数值条了。
“柯!兰!尼!”
*
傍晚六点多,舒特下班回到家。
她挂好公文包,去厨房看了眼女佣准备的晚饭,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经过楼道时,舒特遇到了抱着水壶出来的旺达。
乌卡什妲市的中产安装不起水井,每家每户统一订购水厂的饮用水,生活用水则由佣人排队去社区水井提,罗素家也一样。罗素家有两个女佣,老的负责晚饭和打扫,年轻的是钟点工,每天四小时,负责照顾玛奇。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佣人了。
楼上没有饮用水,想喝水的人得自己去厨房蓄水池接。
旺达平时会多接一点放在屋里,免得两头跑,被舒特或玛奇看见。在这个家里生活,总是要保持警惕。她倒是提过搬出去住,但舒特阿姨没同意。
今天给脚上药耽误了点时间,所以耽误到了现在。
见到人,旺达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舒特阿姨。”
舒特看到旺达一瘸一拐从楼上下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正想安抚两句,话没出口,就想到女儿的惨状,又强行压了下去,硬下心肠道,“待会儿记得下来吃晚餐。”
旺达:“好的,阿姨。”
舒特嗯了声,上楼了。
旺达看了眼舒特的背影,看到她走到二楼,径直转进玛奇的房间,收回视线,继续朝楼下走。
正值饭点,罗素家那名老女佣一个人要准备五人份的晚餐,忙得不可开交。
老女佣看到旺达进来,随手递了把勺子给她,“来得正好,帮我把那边的番茄汤舀起来。”
罗素放下水壶,接过勺子,搅了搅有些糊底的番茄汤,然后关了火,拿了个汤碗盛好,放到一盘的托盘里,再去接水。
“旺达小姐真是友善。”老女佣说着,又说起了刚才舒特吩咐她的事,“不像你那个姐姐,一会儿跟夫人说不吃这个,一会儿不吃那个,最后折磨的都是我。”
“玛奇身体不好,阿姨考虑得会多点。”
旺达边说边往水壶灌水。
“旺达小姐就是脾气太好了。”老女佣切下几片牛肉,丢进锅里,“谁家遇到这种事,首先要怪的就是那该死的魔物,夫人就是太宠玛奇小姐了,怎么能什么都听她的。”
旺达假装没看见女佣切肉时在自己围裙下藏了一大坨,“我接好了。”
老太太没得到应有的回应,有些失望地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嘀嘀咕咕埋怨起来,旺达走远了还能听到,大概就是说她软弱不知道反抗读了图兰塔还那么蠢之类的。
旺达心想这老太太真健忘。
几年前的某天,她刚从玛奇那里出来,老太太安慰得可情真意切了,没忍住就和她抱怨了两句。结果没两天,舒特和玛奇都知道了,害她被扣了两个月生活费,不得不疯狂接单,这老太太倒是涨了薪水,傻子才再跟她谈心呢。
二楼主卧里,玛奇在和那名叫柯兰尼的女生聊天。
魔卡背面的光屏把她的面庞照得明亮。
一本图兰塔各地邮编的通讯录瘫在她膝上,翻开到曼瑙市那页,密密麻麻的条目里,玛尼拉法街后对应的邮编号红笔圈出。
玛奇像瞥了眼,用三根手指编辑内容,[柯兰尼,你给我的邮编号不对哦。刚才路过邮局问了下,人家说这个号码寄不出去。]
[稍等。]
那头似乎在翻书,过了一会儿,新消息才跳出来,[可能是柜员弄错了,就是这个号码。你还在邮局吗?要不再问一下。]
[好哦,那我问问。]
玛奇放下魔卡,拿起桌上的闹钟定了一个十分钟闹铃。
放下闹钟时,玛奇感到左脸上有点热,随手挠了挠。
舒特刚走到门口,一声短促地尖叫拔地而起。
这么多年来,舒特听到过无数次类似地声音。
自从玛奇从那场魔物肆虐的巢穴被救出来后,每隔一段几天就会这样闹一次。
舒特不是不心疼的。
如果可以,她宁可掉入巢穴的是自己,代替女儿受伤的是自己。
但这样的次数一多,难免会感到深深地疲惫。
因为玛奇很多时候,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闹的,她只是单纯不想让身边人忽视自己。
舒特告诉自己不该这样想,病人情绪不好太正常了。
她打起精神推开门,准备安抚女儿,就看到一只黑咕隆咚的东西铿地砸过来。
舒特熟练地让到门后,等东西掉到地上,才弯腰捡起来。
一只闹钟。
坐在书桌前的女儿侧着脸满脸怨怼地盯着那只闹钟,胸口剧烈起伏,好像它对她做了什么坏事,注意到自己进来,原本怨怼的面容一垮,哭着依偎过去,“妈妈,我好痒,妈妈……”
“妈妈来了。”
舒特放下闹钟,连忙走过去,检查她的身体。
在夜晚的油灯下,玛奇的左脸比白天更可怖了。
黑色山峦起伏不定的皮肤下,此刻正显现出宛如蚯蚓游过土壤的不详起伏,手指只要一碰到“蚯蚓”,对方就会狡猾地潜游下去,在另一处浮现。
不止是左脸,沿着脸庞往下的脖子,脖子下的躯干也是这样的症状,皮肤仿佛脱水后晒干的皮革
一样被不同颜色的血管缠绕在一起,好多地方都被玛奇抓破了,不时往外冒出颜色污浊的血珠。
她哭得很悲惨。
舒特不敢碰到女儿的皮肤,去床尾橱柜取出一只手掌大的医药箱,用它冻住玛奇的魔力,语速很快道,“不要急玛奇,妈妈马上就去请医生。”
旺达从厨房出来,看到舒特阿姨脸色焦躁地从楼上下来,往门外跑去,就知道玛奇又犯病了,“我去请道尔顿医生。”
说着,就要放下水壶。
道尔顿医生是跟随部队驻扎在市郊的军医,也是玛奇的主治医生,平时住在离这里几个街区的军营。
“不用了。”舒特走到院子里,打开传送器,“我去吧,你在家看着玛奇。”
旺达愣了下,“好。”
舒特没说,她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道尔顿医生的家人住在乌卡什妲市乡下,每周周一会回乡和他们团聚。军队五点多就解散了,这会儿他应该在回家路上。
传送器带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旺达回到楼上,把水壶放回房间,走到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