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们就意识到不对。
脚下厚厚的泥浆、无处不在的恶臭都在提醒她们,这里不是菇人的世界。
旺达拿出魔卡,准备向塔米求救。
玛奇按住她的手:“来不及了。”
旺达正要反驳,塔米可以找她在联盟供职的会长母亲帮忙时,后颈蓦地一湿,有什么黏腻冰凉的液体滴了下来。
她摸了摸脖子,缓缓抬头。
一双拳头大的眼球盯着自己,仿佛在打量即将入口的食物。
“玛奇。”
她听见自己几不可闻地声音,“我腰包第二层,有一张传送法咒。”
传送法咒无法像卷轴一样同时转移两到三人,一次只有一个人。
两个人使用时,前一个使用者将自己传送出去时,不带走法咒,让第二个人能继续用。
但那张传送法咒是上一次出去旅行时买的,只剩一次传送机会了。
而玛奇不知道。
旺达说完,玛奇果然动了。
与此同时,对面那只魔物也俯下身。
旺达抱着赴死的决心,调动全身魔力展开了防御法阵,准备拖延到法咒带玛奇离开为止,法阵还没画完,突然被迫中断。
法咒在身后猝然燃起。
最后的视线里,旺达看到的是玛奇被那只巨魔扑倒的身影。
那张传送法咒受巨魔限制,没有将旺达传送到地面,只是回到了她们原本烤火的矿道。
护具和行李都在垫布上。
旺达把所有东西都背上,重回深坑。
但走到一半,就发现通往深坑的路被坍塌的泥沙堵死了。
她们没有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
带进矿洞的食物和水都不多。
食物殆尽后,魔力也会消耗干净的。
而且玛奇等不了那么久。
她是她们当中体力最差的一个。
旺达昼夜不眠地挖,才挖出一条勉强能够爬行的通道。
这期间,塔米来过消息。
说上面的矿洞堵住了,她找了人来挖,让她们先不要管古魔物了。
旺达回过一次。
她找到深坑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
巨魔不在巢穴中,也许出去了。
玛奇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还有呼吸。
旺达松了口气,把人挖出来,背到背上,借住法器爬出深坑。
担心巨魔跟上来,将挖开的通道又填了回去。
玛奇身上全是泥浆。
旺达担心她堵住呼吸,打开水囊,用饮用水给她擦脸。
泥浆很多很厚。
她擦了很久,水囊都要见底,才露出一点皮肤。
旺达继续擦。
擦着擦着,露出的地方越来越多。
很快,旺达就感到底下的手感有点不对。她摸了摸玛奇,从她脸上捻起一点柔软的物什,举起油灯照了照。
她擦掉的不是泥浆,而是混在泥浆里的,玛奇的脸皮。
*
通道的坍塌不是只有一处。
前半段的矿道堵得更多。
塔米带来的巫师,在五天后挖开了堵塞的矿道。
她见到那两个人时,玛奇整张脸被包得严严实实。
旺达蜷在边上,看起来快死了。
不过,一有人走近,还是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摸向法器。
塔米不想这么问的,但疑虑还是牢牢占据了她的大脑。
“那只魔物……”
“眘魔。”
“那只眘魔,”塔米欲言又止,“是不是和玛奇……所以她的个性才变得那么……”
“没有。”
话都说到这里,旺达也没再遮掩,“那是一只雌性眘魔。她无法独立妊娠,需要把胎儿喂到其他生物的体内才能繁衍。”
娜戈姆女士也在手记里提过,尽管眘魔是肉食,对人类却毫无兴趣,它们的主食是一些小型爬行类魔物。
她喂养眘魔的肉,用的蝾螈。
“眘魔胎儿蛰伏期很长,它们要在寄宿体体内呆上近百年才能出生。为了让寄宿体不排斥自己的存在,这些眘魔胎儿会分泌一种激素,让寄宿体能使用自己的一部分魔力,增强魔力池。寄宿体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越来越信任和依赖它们。”
“不可避免的是,一旦成为寄宿体,离人类本身,也变得遥远了。”
塔米感觉像听了一场噩梦。
作为那场事故的当事人之一,她一直以为她们遇到的是菇人。
听到有关玛奇的流言,也会驳斥。
昨天晚上,琼把证据摆在她面前时,也没有完全相信。
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的抵触,她的朋友兼曾经的下属收起了资料,“部长,不信我的话,您可以派人去舒特罗素所在的社区教堂看看。”
第164章 七周目(十四)
伊荷没有见过艾略特真正的脸。
甚至艾略特这个名字,或许也不是他的真名。
当她意识到这点,人已经跟随海星社回到了曼瑙。
那位叫玛奇的女孩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前面还是正常的寒暄,中间夹杂了些奇怪的质问,最后竟然出现满屏的恶毒咒骂。
伊荷回复时,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于是转发给了室友学姐。
傍晚时,她收到室友学姐的回复,[很抱歉让你看到那种消息,玛奇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家里打算送她去私人疗养院。她不想去,给列表的每个人都发了类似的抱怨变相求助,真的非常对不起。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学姐的话说得十分客气,但还是能看出一丝古怪。
伊荷有点不放心,又问了弥弥。
得到差不多的回复后,便没再想这件事。
今天是第七天。
按照过往的经验,和锚点没有交集的时间超过一周,就会自动进入循环。
她想艾略特可能不会出现了。
那天不欢而散后,他就负气离开。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趁着循环前,伊荷去看望了退休在家的芙蕾娜护士长。
芙蕾娜还住在市中心那套公寓楼。
不在诊所时,她的态度温和得多。
只是经年不散的法令纹挂在嘴边,还是显出几份刻薄。
芙蕾娜退休后,养了一条像拖把一样的长毛狗露比。
坐在客厅闲聊时,露比就走过来趴在主人脚边,懒洋洋地甩甩尾巴。
伊荷看着露比,想到了嘉蒂的话,随口问道,“露比和渡鸦会打架吗?”
“渡鸦?”
“就是嘉蒂养的那只。”
“哦。”
芙蕾娜摸了摸露比的背,“嘉蒂那只小东西早几个月就飞走了。”
伊荷:“不是养在诊所吗?”
“渡鸦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适合当宠物。”芙蕾娜说,“嘉蒂舍不得,经常还会提起而已。”
她眼神锐利地看了她一眼,“你们最近见过?”
伊荷:“没有,聚餐的时候听以前的同事说的。”
芙蕾娜点点头,问起她的近况。
不知聊到哪里,这位老妇人朝门口看了眼,“这几个月的租金你收到了吗?”
伊荷嗯了声。
“怎么了?”
“门房没跟你说?”
见女生脸色迷惑,芙蕾娜道,“你家公寓去年的租户不续租,换了个新租户。听说是个相貌不错的年轻人,搬家那天楼里的女孩都去围观了。这年头相貌不错的年轻人可能是花架子,财政不稳定还要租贵价公寓充门面。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收到租金。”
因为租金每个月都按时寄来,邮戳也没变,伊荷还以为没有换人。
闻言笑了下,“护士长也去看了吗?”
芙蕾娜语气鄙夷,“我看什么?在诊所什么男人没见过。”
她给露比喂了两块狗饼干。
从护士长家出来,经过下二层时,走廊里响起一阵关门声。
想到芙蕾娜刚才的话,伊荷往声音源头看了眼。
不是在意那个租户长什么样,而是想起了开学前门房提的事。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那时候换租的。
如果是租户来找她,打听老房子情况,倒也说得过去。
正想问问这边的门房,确认情况后把这个发现告诉塞维时,就在楼道前见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没有追出去。
艾略特飘出十几米,发现人没有跟出来,又默不吭声地飘回来。
作为真实模样存在时,他和赫克托尔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艾略特个子不高,只比伊荷高出一个头半。
嗓音也没有赫克托尔的清凌,而是有些冷感地绵甜。
故作凶狠地压低声说话时,有一种装大人的既视感。
就连体格看上去,也没有特别健壮。
他穿着一件垂坠感很强的黑色斗篷,身形修长,手脚暴露在斗篷外。
臂弯挂一只花卉竹编笼,里面放着一对珍珠发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