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的工作一年四季都很辛苦。
提莫有主职,假期才过来。
其他时候,他都交给经纪人和当地有经验的老农民在打理。
冬假期间,村里活动多,工人三天两头请假,才自己干。
他从小在农场长大,喜欢畜牧的乐趣,不乐意用魔法偷懒,但这么多工作,一个人委实辛苦了,莫里斯能过来,的确帮了他大忙。
提莫打算让厨师晚上多煮点炖菜,看到老朋友换下脏靴子和橡皮手套准备离开,还有些怔愣,“这么快就要走?”
莫里斯:“明天上午王都的医院有个会要开,我想早点休息。”
说这话时,他脸色平淡,提莫也没有怀疑,“行吧,路上小心。”
回到壁炉前,看到对面座钟上的时间,才想起什么,眼神变得难言起来,“这个人真是……一天都不落下……”
在图兰塔,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图书馆七楼,凌晨十二点的社团楼,以及教职公寓,都是不允许学生随意出入的。
每个离谱的规定的产生,都是因为背后更离谱的危险事件。
其中教职公寓,就跟他这位盛名在外的老朋友有关。
认识莫里斯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已过世的妻子。
但说来奇怪,不论是自己,学院里的其他教职员工,还是曾经和他共事的联盟会员,甚至包括他的家人,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莫里斯夫人。
名字、长相、出生、家人,一概不知。
流传最多的说法是,格里芬家族的后代,要为继承人争取人脉,必须和门第相当的贵族后代结姻。
莫里斯有了喜欢的人以后不愿盲从,又担心自己的妻子被家族迫害,于是将她藏到一个没有人察觉的地方,直到去世才公布消息。
这样的做法虽然极端,但在比约卡大陆过往的历史里,也不算新奇,曾经有不少不受重视的贵族后代这么干过,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莫里斯那么大的成就和名气,也没能藏到最后。
提莫以为,不对,大部分人都这么以为,莫里斯既然公开了消息,就是宣布独身的意思,不久就会再次联姻。
但事实是,莫里斯从那天起就保持独身,与此同时,多出一个怪癖:那就是每天下午七点后,就会待在教职公寓那座小小的套间里,把玩妻子的遗物。
虽然这样讲似乎显得自己很好事,但提莫真的听说过,有学生送文件时不小心偷看过里面的布置。
客厅里密密麻麻,一墙的女性用品。
那名学生之后没多久就退学了。
明明之前还很说过要升入高阶的。
提莫有理由怀疑,莫里斯在格里芬庄园的卧室里也是一样。
想象朋友用那张细致温柔的面孔微笑着把玩女性用品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噤。
他看向漆黑的夜空,抬手做起个祈祷,祈祷天主庇佑,不要让莫里斯走上变态之路。
*
宴会厅里,乐曲声在钢琴师指尖跳动。
黎夏得知莫里斯被叫走了,没有为难仆人。
她在几名工厂主里挑了两个顺眼的跳了两支舞,就坐到一边休息。翼手目科族很少有难看的面孔,放在眼前也算养眼。
只是这些人生活习惯和法赤人差别太大,黎夏对他们的兴趣只停留在欣赏。
管家走进来,在她身旁耳语。
黎夏闻言,把酒杯交给还在殷勤献媚的翼手目科人,跟着对方去了楼上。
拿奥尼格里芬,她的父亲此刻正在欣赏夜空。
他画了得体的妆容,换好舞会的服饰,却没有下楼,而是姿势优雅地坐在窗台,望着外面的黑憧憧的桦树林。
黎夏走近时,才发现他嘴角抿得紧紧的,脸上显出了隐隐地怒色。
“您怎么了,”她把手搭到父亲肩上,“谁惹您不开心?”
拿奥尼绷着嘴角,“你说呢。”
黎夏没说话。
她知道父亲只是需要她当听众,果然,拿奥尼只等待了几秒,就压抑不住愤慨地扭过脸,“黎夏,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今晚又到那个贱货那边去了。”
这几个月,格里芬女爵一直在外地。
听说女儿要举办舞会,她答应了回法赤一趟,拿奥尼收到消息,从几天前就开始忙碌。
但是他等到了什么?
“一只花枝鼠兽人,给了你母亲两个孩子,就把她勾得分不清南北了。”
讽刺的口型使拿奥尼美艳的面庞拉扯得有些狰狞,“两只小老鼠,哈!她缺孩子吗?这个家里的孩子还不够多?!只说了一句怕黑,你母亲就抛下我们开传送阵去陪他了。她才回来半天,你知道那只老鼠几岁吗?只比你大五岁,真好意思!”
黎夏蹲下身,握住父亲的手,“她会回来的。”
她说:“我保证。”
面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拿奥尼就像看到格里芬女爵,发泄完就一下子露出狼狈来,“黎夏,你母亲的心已经被偷走了,我没有能力拿回来,我该怎么办?”
“我有办法的,别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
“可是,那只老鼠,”拿奥尼说,“那个贱货的两个孩子,现在在模仿我们莫里斯的路呢。我看他不仅想要你母亲,还想要你的和你哥哥的东西,我真害怕……”
父亲的妄想症越来越重了。
黎夏想。
对付这种脆弱地心理,她习以为常。
但今晚,像平常一样安慰完以后,父亲却没立刻被安抚住,而是追问道,“你哥哥回来没有?”
他也听说了莫里斯出门的事。
黎夏:“去工作了,明天才能回来。”
拿奥尼抬头,眼里闪烁着一点耐人寻味地亮光,“黎夏,你哥哥那位妻子过世很多年了吧?”
黎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又开始了,“他不会同意的。”
上次父亲闹过以后,莫里斯就几年不回家一趟,父亲不愿低头,又让她去把人请回来。
她夹在中间,反而成了恶人。
“父亲,我就是下一任家主,不需要靠莫里斯联姻来支撑这个既定的位置。不管是花枝鼠兽人,还是那只花枝鼠兽人的两个孩子,都无足挂齿。”
“黎夏,这是孩子才会说的气话!”
拿奥尼瞬间翻脸。
莫里斯回到了庄园。
他开的传送阵,坐标轴定在卧室,不必经过主楼,落地时只有门口打瞌睡的佣人发现。
“少爷……?”
佣人站起身,像是准备上前服侍,但走路姿势摇摇晃晃,好像还没睡醒。
莫里斯制止了他,“回去休息吧。”
佣人本来就困,见主人这么说,躬了躬背退下了。
乐曲声不断从窗外飘进来,莫里斯没有在意。
他拉开抽屉,长久地注视着里面的东西,然后拿出来,攥在手心,带进了卧室。
明天没有会议要开,综合医院的会议一般提前半个
月就会通知,今晚可以晚点睡了。
翌日
在仅有二十名格里芬能入席的家庭午餐上,女爵回来了。
她坐在首座,手里一杆石楠木烟斗,缓缓地吐出一团呛人烟雾。女爵常用的湿烟丝产地在法赤最南部,以烟味清冽,一克市价逾过黄金闻名。虽然对不抽烟的人而言,这种烟味气味不算好闻,但在座没有人提出意见。
只有拿奥尼。
他嘴角蹦得紧紧的,像一根压到极致的弹簧,只需要轻轻一松,就会炸开。
因为女爵身上,除了淡淡的烟雾外,还带着一股只有雄性兽人才能闻到的气味。
而这张餐桌上,可不止他一名雄性兽人。
拿奥尼感到那些长辈们朝自己投来了似有若无的视线,这让他既如坐针毡,又倍感羞辱。
“昨晚的舞会举办得怎么样?”格里芬女爵没有注意到丈夫的不适,语气散漫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很不错。”黎夏放下刀叉,聊起了母亲想听到的内容,她又拿下多少笔订单,以及在罗克的商铺扩展,“听他们的口风,我想我们可以盘下上次砍了很久都没拿下的地皮。”
格里芬女爵频频点头,“你做得很好。”
“应该的。”
黎夏说着,给了父亲一个安抚地微笑。
拿奥尼并不回应。
他还在气她不肯帮自己带话。
黎夏有些无奈。
女爵大概在花枝鼠族情夫那里用过餐点了,在餐桌上没吃多少,抽了几口烟,就回卧室午睡了。
她一走,拿奥尼的叉子就狠狠划过盘碟,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皱眉。黎夏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她爷爷低咳了声,“拿奥尼,跟我来趟画室。”
黎夏闻言,不再开口。
黎夏的爷爷,女爵的父亲是法赤的一名版画艺术家,擅长雕刻自然风光,这是他对外的身份,更多时候,他是女爵财产的看管兼教导者,父亲也是财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