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总算安心了。
还是这种看起来笑眯眯又有点不怀好意的表情最适合他。
两点过,帆船比赛开始了。
码头前围满了挥动飘带呐喊的人群。
53号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刚才买了其他号的客人见状,又一窝蜂涌到了赌船摊位加注买53号。
有了地图,这次最先登岛的帆船是53号,第二艘是79号,其他帆船也紧随其后。除掉石滩附近的守卫,还是像之前那样,一部分人继续朝山顶的根据地攀登,伊荷和莫里斯教授去救人质。
走到一半,伊荷忽然低低抽了口气。
年轻的生长系教授停下脚,“不舒服?”
女生捂着小腹,皱眉,嗓音吞吐,“嗯…稍微有点不舒服…”
看她疼得直不起腰,莫里斯微微屈腰,打算扶她,手还没碰到女生的肩,对方就低着头飞快摆手,“那个,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我马上回来。”
莫里斯见状,默契收回手。
“不要走太远,遇到危险就叫我。”
女生点点头,来不及回应,捂着小腹就扭头往密林深处跑去。
一离开莫里斯教授的视线,伊荷就直起了腰。
她看了看周围,沿着最近的路线往山上跑。
本果然还蹲在上次他们经过的草丛,他把外套脱了,放在泥地上使劲蹭着,蹭完再龇牙咧嘴地穿回身上,还顺手把自己的头发抓成鸡窝状,如果这是一出舞台剧,本的受害者扮相撑得上十分用心了。
伊荷拽住他的后衣领,把这人转过脸时,本还以为她是厄运水母的人,运气有点不耐烦,“谁啊,没看见我在忙吗——”
男人的嘴巴张成了鸡蛋形。
伊荷在他挣扎前把人控住了,“你认识盖姆吗?不认识没关系,你认识特蕾莎吧。”
本像一只气势汹汹准备大展身手的公鸡,一下子被人捏住发出高亢啼鸣的喉管那样,一下子就哽住了。
“你…”
“我知道你的首领打算让你这个哨兵卧底被我们揭穿,引诱我们前往根据地,然后装作被掳来的陪酒女进入我们队伍。”伊荷没跟他狡辩的机会,“我知道你们所有的打算,包括你身体里那只索伦雄虫。如果你想和你妻子一起活下去,最好认真听我的话,不要时刻想着向你上级传递消息。”
话音未落,飘在她脑后的那颗雄虫就被水球击碎,发出一声脆弱地嗡鸣。
与此同时,本的脸上也空白了一秒。
那只雄虫是首领放在本身上用作传讯的,雄虫联络虫母有自己的渠道,比魔卡更快。被陌生女人抓住的刹那,他就悄悄放出了那只雄虫,准备求助。但雄虫还没动作,就被扑杀了。首领给他们的雄虫,平时都住在他们体内,靠吸食自身血肉为补给,为宿主提供魔力,早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本就这么两只,杀掉一只,就像砍坏巫师一半的魔力池一样,激得他哎呦一声,整个人弓成了虾米在地上打滚。
他现在不需要伪装,是真的像个人质了。
但对方显然不明白对待优待战俘的规矩。
不管他痛不欲生,只是一个劲儿死板地叙述自己的要求,还把他像提麻袋一样提起来,“听懂了吗?”
本打又打不过,只能忍着怒气说:“听懂了。”
他刚才痛成那样,能听清什么啊。以为点头对方就能放过自己,没想到女人闻言,逼问道:“你重复一遍。”
本:“……”
在扑杀仅剩那只雄虫的生死威胁下,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专注,把女人说的话全部记下,又照猫画虎复述一遍,还按照对方要求给特蕾莎发了消息,销毁了魔卡,对方才松开手,眼角微弯,“那就这么说定了。”
*
回到山脚时,莫里斯教授还等在那里。
他的不远处倒着两名守卫,应该是她离开期间过来的。见到自己小跑过来,笑了下,“好了?”
伊荷点了下头。
他们继续朝前走。
经过草丛时,本不情不愿地钻出来“表演”,伊荷注意到他的指甲里的泥垢,在她走后,他应该尝试过逃出她画在他脚边的囚禁阵但没有成功。
“表演”到一半,伊荷找了个借口打断,向教授说明了自己的怀疑,本再演了一段“被戳破后的仓惶”便一副无从辩驳的颓丧样带他们前往水牢。
水牢的瞭望台上,特蕾莎正在给守卫舀炖杂菜汤。
“怎么又来送饭了,不是才送过吗?”
“首领吩咐的。”
“首领?”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首领虽然对他们不吝啬吃食,但也算不上多大方。
特蕾莎捏着汤勺,犹豫了下,不知道怎么回复,边上有守卫抢答,“我知道,水手节对不对!我听他们说,好多人都跑拉尼镇去玩了。”
说话的那名守卫长闻言,脸上疑色褪去不少。原来是庆祝节日,那就没问题了。
岛上过节时,的确有给他们加餐的习
惯。
守卫长接过一碗杂菜汤,走到一旁。
见守卫长都接了,其他那些早就饿得不行的守卫也连忙排队。
特蕾莎打完最后一个人的,把勺子丢进菜桶,盖上盖子,准备提下瞭望台。
快走到长梯前,被一名守卫叫住了。
“怎么了?”
那名守卫是经常和特蕾莎一起打菜那个老太太的儿子,近来刚被调到水牢这边,自以为和她关系亲密,每次都要在嘴上沾点便宜,“特蕾莎,你怎么把我忘了?我还没吃上呢。”
他前面在溶洞打瞌睡,听到外面吵闹才醒来。
特蕾莎闻言,放下菜桶,低头打开盖子。
守卫正在欣赏她弯下腰时胸口的起伏,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到了地上。
他回头看了眼,立刻愣住了——刚才还捧着汤碗喝得噗噜噗噜的守卫长倒在瞭望台上,不仅是守卫长,边上吃得最多的两人也出现了站不稳的迹象。
接二连三的扑通声响起。
守卫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拉尼女表子。”
唾骂一声,当即摔碗,捉刀超对面砍去。
特蕾莎按照本的要求给这群守卫送炖菜。
本总是在为首领做事,她只以为首领通过本给自己传话,没有多想,见他们相继倒下,还以为炖菜煮坏了,守卫朝自己举刀,也不知道躲,直愣愣站在原地。
**
十几名鬣狗兽人包围了采集小队。
他们的财物和船被没收了,人也被推着上路。
爬到山顶时,莫里斯发现,这群鬣狗兽人拥有一座不大的村庄。
从山顶俯瞰,这地方和别的乡村很像,满山跑的羊群,趴在草地的孩子,在边上干活的兽人,但这地方没有田。
不管是玉米、甘蔗林、还是小麦,类似的作物一样都看不到。
他们船上的食品被牛车驼进村,立刻有村民蜂蛹去搬。看上去,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靠打劫来往船只为生。
海岛西面是一座由铁笼和瞭望台搭建的水牢。
除了采集小队,铁笼子里还关了一些人。赤红皲裂的皮肤和轻便的着装,是渔民的标配。他们像被关了有段时日,见到笼门打开,毫无讶色,每个人脸上都笼着一团死气。
相对而言,采集小队还好。
关押他们的鬣狗兽人一走,大家就低低交流。
“我给瑞纳海警处发了坐标,我未婚夫在那里工作,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我也发了。我老板说他认识隔壁海岛的几个工厂主,可以请他们帮忙。”
“我是火属巫师,可以绘制御寒法阵,大家怕冷就离我近点。”
……
总的来说,这群人尽管出身各异,却没少往野外跑,应对突发状况的经验还算全面,虽然一下船就遇到了双重打击,也没有慌乱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最重要的是,这群鬣狗兽人好像不知道魔卡的作用,没有搜走,而他们当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有魔属。
第一天,隔壁铁笼的渔民被带走了。
第二天,渔民又少了一人;
两天后,隔壁的铁笼空了。
救援还没到。
早上醒来,莫里斯发现他们的船长不见了。
吃了几天馊饭,泡了几天海水,采集小队的众人状态没有第一天那么好了。队里最胖的商人也迅速瘦了一圈。
“海警还没来吗?”
“没有。”
“什么时候来,我快受不了了。”
“你那边呢,不是说你老板要找人救你?”
“我魔卡坏了,收不到消息。”
“对了,巫师大人,您能不能用魔法把这铁笼子掰开?”
“我不行,这种事要找高阶巫师。”
莫里斯靠在铁柱上,盐粒膈得背有些痒,他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盯着没过腰际的海水想事,被点到名唇角微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