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柯兰尼说害怕,他就解除原型。
毕竟他们可是“熟人”。
但他给的送分题,她也选错了。
还好吗。
艾德里安用颚叶模拟了下这个单词的口型。
第204章 九周目(十六)
艾德里安突然不动了。
伊荷有点莫名。
他又抻到了吗?
她朝横纹巨蛛走近,穿过宛如桥梁般高耸的须肢,来到巨蛛头部下方,仰起脸。
及膝高的淡黑刚毛下,一条弯弯曲曲,像被粗暴缝合过的疤痕横贯过红褐外壳,再往后走,能看到他的腹部下半截出现分层,连接一圈分层的外壳起翘起皱,连同后半截那四条须肢一起,颜色和光泽明显比前面深上几度。
那就是引起不适的来源吧。
伊荷往分层的地方抬起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德里安恢复原型的关系,出现在人形身上的阴冷和不可琢磨,被巨蛛稀释不少。
她面对巨蛛,比面对艾德里安多了很多耐心。
但横纹巨蛛太高了,她蹦了几下,也没够到,于是转向边上的须肢,打算揪着须肢的刚毛爬上去。但手刚碰到其中那条须肢,巨蛛就敏捷地退开了。
“你要做什么?”
艾德里安的语气可称不上友善,八只眼珠盯向她,仿佛她正打算对自己行恶。
伊荷觉得他疑心实在太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位大公学的。
“艾德里安先生,您太高了,不爬上去我没办法帮您检查身体。”
“你不怕我?”艾德里安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他前面不说话就是在纠结这个吗?
“不怕。”伊荷揉了揉自己眼角,有点无奈,“只要您不像刚才那样突然踹我一脚就行。”
他退开那一下,刚毛扫过来,变得像松针一样生硬,差点扎到她眼睛。
还真打算“报答”?
艾德里安盯了会儿,在忌惮和猜忌之余,缓缓匐低身体,让出一条须肢。对普通蜘蛛而言,脆弱易折断的须肢,随着体型的增长,也变得宛如松树般结实。伊荷揪住刚毛,朝巨蛛头部的方向偏了下脑袋,见他没有反应,放心攥紧下一把,踩着须肢粗糙的外壳,一点点向上爬去。
巨蛛背部和须肢不太一样。
背壳异常光滑,没有压弯的刚毛当落脚点,几乎踩不住。
伊荷小心翼翼地走到分层点,扶着刚毛当拐杖,另一只手拨了拨起翘的边缘,想看下那是什么东西,不知碰到那里,巨蛛猛地颤动一下,伊荷没踩稳刚毛,嗖地顺着背壳往下滑去。
柯兰尼的重量相对他的体型而言,就像一只跳蚤出现在人身上那样可以忽略不计。
艾德里安对自己这样说,极力忽略对方在他背部的刚毛间穿梭,像一只寻觅扎血点的跳蚤的行径。
蛛族的祖辈开始,就没有像牙签鸟和鳄鱼的朋友,互惠共赢的关系在他们这里很少出现。他忍受她在他背上走来走去尚且能够忍受,但他自己也没想到,被柯兰尼碰到蜕得还剩一点的壳会这么痒。
等把人晃倒,顺着弹起的刚毛往下滑,艾德里安才想起拿东西去接。但他看清接住柯兰尼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制止了对方想要爬起来的行为,“别动。”
伊荷:?
她看了眼垫在身下那根有点外形有点像拳头,比其他肢节尖端稍微肿胀点的第二根须肢,有点迷惑。
艾德里安不能告诉女生,她坐的就是被他抑制发育,但还是显出精拳外形的触肢器,他忍住耻意,避开会引起精拳躁动的位置,将人抬回背上。
作为一只巨蛛而言,他的动作算得上细致了。
“柯兰尼小姐,你还要多久?”
“我想先弄清您背上分层的壳是什么。”
艾德里安有点不耐,“你见过蛇蜕吧。”
伊荷愣了下,明白了。
“您需要我帮您撬掉剩下的旧壳吗?”
艾德里安是说不出请求的话的,但不反对就是默许的意思。
伊荷也没追问,摸了摸起翘的分层。考虑到巨蛛对蜕皮的敏感,她摸得很轻,以免遇到刚才的情况。
艾德里安其实还是感受得到,但他这次忍住了。
伊荷见他没反应,以为自己这次做对了,她敲了敲邦邦作响的背壳,检查了硬度和厚度,想了想,从须肢原路爬下,在八只眼珠一副“果然要不行吧”的注视下,跑到船舱后方,堆放杂物的钢架翻找了几圈,拿了一把钳子和一把铁铲回来。
铁铲以前可能在渔船上待过很多年,上面一股浓重的海腥味;钳子倒是没什么气味,就是把手生锈了。
见到女生拿着这两样工具回来,艾德里安有点抗拒地往后爬了点。
“艾德里安先生。”伊荷看出他不满,“虽然它们看起来不起眼,但能派上用场就是好工具。要是待会儿发现没用,再换也来得及。”
艾德里安:“再换难道就不臭了?”
伊荷:“臭的话,您可以洗澡嘛。”
艾德里安:“……”
就在他想是不是停止这场由他一时不快发起的闹剧时,女生已经带着钳子和海腥味铁铲手脚敏捷地爬上他的后背,走到分层前开始干活。
巨蛛没蜕下的旧壳硬度接近铁片,直接撕费手,但用铁铲的话,旧壳底下就是新壳,容易铲坏。
伊荷选择先用钳子,沿着分层点,将旧壳往上绞开出一个空隙,然后一点点用铁铲推开,无法勾到的腹部,就用水线捆住钳子,绕过去绞,再以同样办法推开。
在钳子和铁铲结合下,没一会儿就推开了一小片新壳。
宛如碎屑般的旧壳,从铺满刚毛的背上纷纷扬扬坠地。脱离桎梏的躯体,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地喟叹。
船舱楼道口,哈鲁马趴在门口,仔细听着,不肯错过里面一点动静。
他中午本来就睡不着,和柯兰尼说完那番话后,因为期待明天的事
,更加难以入眠了。
柯兰尼去船舱要经过他的船员室,他想等她过来时再说一次,但他等到快十二点,也没看到柯兰尼的身影,这才警觉起来。
哈鲁马跑到柯兰尼所在的船员舱,看到人没回来,担心她趁机找艾德里安告密,于是跑到了他们每天中午见面那间用作训练室的船舱,果然发现门锁了。
向天主起誓,把耳朵贴到门后时,他真是担心柯兰尼会告密。但听着听着,脑子就滑向了本性。
铁铲、钳子。
他们玩那么大?
听到艾德里安低喘时,哈鲁马都有点震撼了。
柯兰尼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爽成这样?
可惜训练室的舱门没有窗,哈鲁马就是把两颗眼球放进门缝也只能看尽模模糊糊的一片黑影。
他抓心挠肺地扒拉门缝,想从黑影中看得更清晰,门就开了。
哈鲁马趴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片蛛网就罩到他头顶,将自己整个兜住过提过去。
等他好不容易停止眩晕,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那八只铅灰眼珠和大得张口就能吞掉自己的巨蛛后,什么旖旎心思都消失了,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咦,门怎么开了?”
伊荷从茂密的刚毛中抬头,有点疑惑地看了眼舱门的方向。她刚才忙着推壳,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风吹的。”
“这样啊。”
伊荷没有怀疑,低头继续绞蜘蛛壳。
艾德里安低头,面无表情地将昏迷不醒的男人推到角落,用掉到地上的旧壳盖住。
处理碍眼的东西,果然还是交给更有相关经验的自己比较合适。
只剩一半背壳需要人为推开,依旧是一件大工程。
伊荷刚开始,看到一点点新壳被自己推出来还很有成就感,但干着干着就有点使不上力了。
“艾德里安先生,”她趴在旧壳边缘,小声和他商量,“今天就这些,明天我再来帮你好不好?”
她开口的时候,艾德里安以为她准备放弃了。
虽然被推开壳很舒服,但他也知道照这个速度一天是推不完的。第五次蜕皮期不同于前几次,如果违背本能行事,蜕皮就会变得异常困难,他自己撕到后面,都举步维艰。更别说没有坚硬须肢,只用钳子和铁铲的柯兰尼了。
听到她的话,还有点古怪。
好像一个准备等死的乞丐面前出现了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那样。
“随你。”
艾德里安伸出须肢,将他抱着钳子和铁铲的“牙签鸟”轻轻托到地上。
因为白天太累,晚上的训练,伊荷不出意外的睡过头了。好在今晚是眯眯眼中尉的课,只罚了她两圈就继续流程了。
伊荷下河时,看到勒普也在,有点讶异。
“你也睡过头了?”
“别提。”
勒普摆摆手,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一边游一边跟她说小话,“我们舱室不知道谁,非要在里面抽烟,熏得满屋都是味,问也没人承认,整个舱室都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