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他们读的那所骑士学院,虽然多数人都是考进来的,但也有个别家境实在殷实,靠捐钱捐教学楼送进来的,那些人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酒馆街和赌球室。
这两个地方,只要想花钱,总是能挥霍出去。
要不是巴顿和塞维同一所文理中学升上去的,以巴顿的背景,塞维绝对相信他跟那些人是一样的。
果然,巴顿闻言,立刻大声道:“你想什么啊?!”
发现坐在塞维旁边的女生也用如出一辙的疑惑目光看向自己,为了不抹黑自己的印象,不得不跟两个人解释,“我父母过几天要办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了,我和莉迪亚打算凑点钱给他们买点东西。
去年买的是藏品嘛,今年就想请法赤那位版画家过来作一幅双人画像。
那位版画家年纪大了,近年很少外出,都是客人到他家里去作画,我又不能让父母为了一副画像跑法赤,只能多攒点钱让他过来了。”
塞维:“……”“早说不就好了。”
害他担心半天。
巴顿很委屈,“你也没给我机会就开始审判了啊。”
伊荷倒了一杯水给他,“好了,不要跟他生气啦。”
巴顿正好说得口干,看到推过来的水杯,对女生感激地笑了下,说了声谢谢,就接过来一饮而尽。
塞维本来还有点心虚的,见到这一幕,莫名感到眼睛疼。
什么叫别跟他生气?
他还觉得白担心了一场很不爽呢。
他也说得嘴干,她怎么不给他倒水?
真是不公平。
塞维不想开腔了,但巴顿说完没多久,餐点就送上来了,他们都没再聊天,也就没人注意到塞维
的置气,这让他感觉对比更强烈了。
下午一点多,三个人从速食店出来。
这会儿距离和碧翠丝分开,已经过去了几十分钟。
伊荷站在岔路口,提着打包好的可可慕斯,“同事还在店里等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巴顿对伊荷印象不错。
见她急着走,还有点舍不得,想说要不要叫上碧翠丝护士一起过来玩,就见从刚才开始就不声不响的塞维沉着脸越过自己,把女生拉到一旁。
第216章 十周目(七)
塞维突然这样,伊荷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他只是把他拉到远离巴顿的路牌下,塞给她一只纸袋。
伊荷:?
她看到上面贴的可爱标签纸,不是他们吃的那家速食店的。
“什么时候买的?”
中途他有出去过吗?
塞维见女生面露惊讶,被巴顿对比下去的心情好了点。
“这你就别管了。”
他把纸袋放到伊荷装甜可可的袋子里,放她方便提着,“你明天也休吗?”
伊荷点头,“休两天。”
“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塞维指了下头顶看不见太阳的苍灰天空,又指了指自己冻得几乎透红的耳朵,做了个发抖的表情,“这几天太冷了,我母亲要是听说你来,肯定会答应我请假,到时候就能一起出去玩了。”
看吧,没有那方面想法的除了自己,对面也是。
如果当时她没走的话,塞维说的应该也是同样的话吧。
看着对方写满“怎么样”的蓝眼睛,伊荷想了想,答应了。
“几点?”
“到时候就知道了。”
伊荷有点无语。
“随你吧,反正太早的话,我就不来了。”
难得能从循环的间隙里喘口气,她今晚肯定要睡很久的。但塞维听完,只是满不在意地笑了下,挥挥手往巴顿跑去。
伊荷回去的时候,碧翠丝已经试完衣服了。
她在成衣店不远处的一家香氛店闲逛,看到柯兰尼过来,还让她帮自己试了一款香,“好闻吗?”
伊荷感受了下,“像破开的蜜瓜。”
碧翠丝思忖,“听上去很适合我们刚才挑那件大诶。”
伊荷:“你打算搭一起吗?”
碧翠丝点头。
“新衣服不是有那种味道吗?”她朝她皱了皱鼻,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要是被闻到,也丢脸了。”
伊荷知道碧翠丝说的是什么。
曼瑙这边的女装成衣店都会根据顾客的体型改完版型再熨一遍,难免留下那种丝织品和高温接触后留下的焦灼味,她经常会忽略,但对气味敏感的人会留意。
不过,听碧翠丝这么说,伊荷倒是想到什么。
贸然造访的话,还是带点东西比较好吧。
瑞茨医生工作时穿香,但彼得森家应酬很多,送香氛总不会出错。
她把甜可可拿给碧翠丝,走到隔壁展示架前逛了逛,挑了一瓶闻起来清新点的女香,让柜员打包好。
碧翠丝原本还在两瓶闻起来像蜜瓜和玫瑰的滚香珠间犹豫,见柯兰尼买了,也拿起两瓶一并结账。
然后又去了原来的成衣店,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买下了只便宜一点点的大衣。
碧翠丝的住处在离帕格玛翁神殿不远的一条街区,离柯兰尼的住处很远。买完衣服,本来还想邀请她一起去租屋坐会儿,结果天色一暗就开始刮风了。
曼瑙的冬天还是有点冷的。
碧翠丝想到这,打消主意,转而帮她叫了一辆马车。
“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伊荷坐进车厢,看向前方黑漆漆的木门。
睫羽微垂,落到放在膝上那只尚未拆开的白色纸袋上,顿了顿,还是揭下作为封口的标签纸。
焦糖曲奇浓郁的香气,在封口敞开的刹那,瞬间溢满了逼仄的车厢。
靠在车座的软垫上,用手帕托住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眼睛望向窗外伴随车轮的前进不断后退的街景,慢慢咀嚼。
撒了巧克力豆的焦糖曲奇,黄油的口感酥脆奶香,甜度刚刚好,回味时稍微能品出一点苦涩。
……奇怪。
像这样平和的一天,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一到家,塞维就找到母亲的贴身女佣,问她回来没有。
女佣抱了一筐被单从洗衣房出来,“夫人说有手术,晚上不回来,住诊所了。”
塞维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她中午回来过?”
“上车前说的,您那会儿不是也在吗?”
就在沙发后面来着。
塞维:“……”
他能说自己只记得没请到假,就什么都没听见吗?
大概是早上刚收过自己贿赂的关系,见他一脸怀疑自己的表情,女佣把被单筐放到推车上,给了他一个建议,“您有急事的话,待会儿贾德要进城,让他帮您带一句好了。”
贾德是彼得森家的车夫。
“这么晚他进城干嘛?”
“夫人不是说,要是收到家信,就先送诊所。先生的信几分钟前才到,这个点邮差都下班了,只能找贾纳帮忙跑一趟,他这两天也要卖木炭,就一并送了。”
对方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些话,您也没听到吗?”
塞维有点尴尬,但还是回了句怎么可能,就下楼找贾德了。
女佣看着他的背影,继续收拾被单,但愿小主人请贾德代传的不是请假。
那样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除了手术住院,瑞茨夫人可是从来没松口过一次。
不止是她,收到请求的贾德也是这么想的。
在带完话,得到女主人的回复后,反而有点诧异,“……您真的答应吗?”
“嗯。”瑞茨医生站在洗手池前,一边打肥皂一边说,“冯特出了点事,好几个病人都推到我这里了,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伊荷要是过来,我明天下午回去,还能跟她聊会儿。”
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听又有哪里不对。
就仿佛不是答应小主人陪朋友玩给他一天假,而是认可他邀请的那名朋友才答应下来。
夫人也认识那个女孩吗?
贾德有点纳闷,但也没有多说,“我会转告少爷。”
瑞茨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等你到家,他都该睡了。”
贾德心道,难说。
他出来前看小主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今晚可不像会早睡的样子。
塞维手上的剑已经练了不知道第几遍重复的招式了。
剑尖刺破塞满棉花稻草和泥沙的沙袋人,又噗地抽出。
有细微的沙子从裂口滚出。
塞维走过去,发现沙袋的破损情况比预料的严重,皱了下眉。
他的体力怎么时好时坏。
下午跑两圈都喘,晚上倒是精神百倍了。平时要用很大力气才能刺破的沙袋,这会儿倒是容易起来。
塞维放下剑,正要叫男佣帮他拿胶纸,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响起后,很久没得到回应。
塞维回过头,看到给他打理发型,同时也是贴身男佣的年轻人,此时歪在练剑室的地垫上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