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考虑后,如果旺达不来,就去黑市发悬赏单找人。
但是旺达来了。
还清楚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尽管看起来,她的记忆还没有那些嚷着要杀死Y的那些黑市巫师完整,但伊荷还是很高兴。
听到对方这么说,她思索了下,“学姐想知道多少?如果全部都说,之后发生什么,学姐都不能脱身,那样的话,也能接受吗?”
旺达看了眼逐渐暗淡的日光,“这种事,在来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正常人,不可能收到一条怎么看都想垃圾讯息的骗人地址直接赶过去吧。
伊荷拍拍玛丽安的背,示意她继续去追水球,把那头还赖在腿上撒娇的大猎犬撵去玩后,才转过脸看向旺达,“好吧,那我们从头说起。”
伊荷去树屋拿了自己烤的苏打饼干和两瓶水过来,“这学期在学院论坛,学姐有刷到过新生召唤场发现干尸的事吗?”
“疗愈系初阶级一生锡娜古里捷夫的堂哥,几年前的实操课失踪,被大家发现遗体后,家里第二天派人领回去了。”
“大家都这么说的吧?”
旺达愣了下,没有否认。
那是上个月中旬,疗愈系的事。因为怀疑新室友,她对这届疗愈系新生多关注了点。
伊荷把饼干分给学姐,坐到边上,“他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回到乡下的墓园下葬。我第二次见到他,在温切斯特伯爵家的副楼。”
旺达脸色冷静地啃着饼干。
“以赛亚会长也在。”
“在图兰塔时,锡娜对以赛亚费尔南德斯非常追捧,我也跟着了解了他很多事,有一点一直搞不懂,在十八岁以前,以赛亚会长似乎没有在任何魔法赛事中留下过名字。”
女生嗓音娓娓,“同学跟我提过,大型赛事有赋分,参加的赛事种类越丰富,越能提升应试概率。”
“以赛亚会长的入学分在图兰塔可以查到,每门都是A+。这个区间的学生,又出生以为教育事业闻名的费尔南德斯家族,没道理在过去那么多年里寂寂无名。”
“从前在圣德莱尓教堂工作,实习牧师要做很多繁琐工作,其中有一项就是帮忙誊抄和修订各地送来的教名册。”
“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比如我朋友的侍童,是玛丽安主人的曾祖父,比如以赛亚会长的曾祖父,曾曾祖父,和他有着极其相仿的人生经历。”
“他们都是,在十八、十九岁前仿佛没有这个人,过了两年,就成为了备受瞩目的天才,几乎是一比一复刻,却从来没人怀疑过。因为除了圣殿,没有任何渠道能查到他们的信息。”
伊荷给跑过来的玛丽安擦了下嘴筒。
“学姐,你不觉得可疑吗?不管是被家人领走又出现在副楼的干尸,还是同时在场的以赛亚会长。”
“你怀疑法丸社包庇凶手?”
“法丸社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硬要说的话,伊荷认为法丸社像某个为他们的安乐窝处理后续的回收站,法丸社的社员,部分是副楼那些权贵的后代,他们只是其中一环。
“如果站在学院的角度,是召唤场-伯爵府-法丸社。但如果调换一下就会发现,更有可能是,圣殿-伯爵府-召唤场-法丸社-曼瑙大剧院。”
即使旺达在养父母信教的氛围下长大还敢夜闯教会,即使她对图兰塔没有其他同学那么强的归属感,在听到对方的话,还是觉得太荒诞了。
圣殿和剧院跟她要自己做的事有什么联系。
但看在对方是柯兰尼的份上,她还是耐心脾气道,“你有什么依据?”
她很庆幸能和她见面,但不能就这么相信她。
伊荷摊开掌心,“这就是我要给学姐看的东西了。”
干尸的事发生在后天,但相似的那些被温切斯特伯爵视作玩物献出去的过程,她已经让男巫全部录下来了。
索伦结石像一位忠诚的叙述者,一帧帧记录了温切斯特夫人在慈善活动上的见闻。
旺达以为这片大陆上没有比眘魔更恶心的魔物。
但在见到那些不堪画面时,胃里开始涌起酸意。
伊荷在一段完整的影像结束,就掐断了结石。
她叫回玛丽安,给她栓好绳,带回木屋。
彼得森家的佣人已经等在木屋前了,玛丽安见到熟人,立刻甩着尾巴冲过去。
伊荷和那名佣人说了下今天喂玛丽安吃过什么,方便他们准备晚饭。
旺达站在几步开外的位置,等女生交代完过来,才开口,“我明白你想说的了。但圣殿和曼瑙大剧院又是怎么回事?”
“圣殿,我有不能说的原因。”
“至于剧院……”
伊荷看向她的传送器,“方便的话,可以借用一下吗?这个时间,刚好有几出舞台剧要上。”
——去剧院做什么?
艾略特坐在云杉上,看着底下两个女生,有点不解地想。
他刚才忙着跟那只蝙蝠为了抢位置打架,对方虽然魔力没他高,但奸诈得要命,艾略特要不是飞得快,踝骨都要被掰下来一段。
好在他们打了没多久,蝙蝠的魔卡响了。
他不得不暂时撇下“谁离柯兰尼最近”,忿忿地白了他一眼,暂时离开。
哼。
一定是被女人缠住了。
不像他。
艾略特颇为鄙夷地想,看向飘到上空的传送器,又迅速跟了上去。
他和那只蝙蝠不同。
那只蝙蝠可能是做错事、心虚、怕见到柯兰尼。
他是不怕的。
但柯兰尼,根本不给他露面的机会!
她现在像一只上了发条的布谷鸟,一刻不停地报晓,不是在上班、收集证据、找魔器店老板修装备、就是在威胁人、帮人遛狗、在遛狗途中和人聊天,屈指可数的睡眠吃饭时间,还要浪费一点在盥洗室,他总不能跟进盥洗室吧?那样也太变态了!
艾略特隐约感觉到,她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原本还急着露面的,现在也没那么着急了。
只是如果发现对方身边出现一张陌生面孔,就会平时更加警惕。
包厢门合上了。
艾略特收起思绪,跟着缓缓静下来的观众一起望向舞台。
不知为何,飘在包厢上空,倒让他想起偷魔画的时候
。
柯兰尼像个猫尾巴,死死地跟在他身后。
现在居然换过来了。
艾略特自己都没想过有换过来的一天。
他为自己的没出息感到迷惑,下一秒,又接受了自己的转变。
都是亡灵了,还不做自己喜欢的事,什么时候做?
不过,比起自己,她更喜欢赫克托尔那张脸吧。
特意将自己晒得乌黑,剪了短短的寸头,制造没有赫克托尔在场的回忆,都是为了将自己和他区分开。
一想到他们的际遇,都是托了赫克托尔那张脸的光,当初为了狩猎贝内特夫妇,而特意选择同款长相的艾略特,就会自己的考虑不周感到懊恼。
他想得入迷,没注意第一幕戏已经落幕了。
雷动的掌声中,旺达已经没有任何疑虑了。
经过艺术加工的故事,将她刚才看到的,原本血腥暴力的事实,伪装成动人的煽情剧本。新鲜的素材,再经由舞台剧,传播给观众。一整套的流程下来,就算有一天,真的被揭开了那张遮羞布,也会有相当多的人站在施暴者一方。
浓烈的情感最能摧毁人的立场。
旺达几乎控制不住怒气了,快要起身时,袖口被按住了。
“学姐,还没演完呢。”
“我看不下去。”
伊荷拉住她,“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旺达:“……”
旺达勉强坐下了。
她忍到最后一幕戏,看到剧情反转,前面被当作正面人物的男角色被撕开假面,聚众哗然,眼里流露一丝迷惑。
高度吻合的素材,能证明编剧就是参与过哪些事,或见证过的人,但既然是那边的人,就不可能为受害者讲话。
这个反转是不合情理的。
伊荷示意她看向后排那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拉雷考瑟夫缔林,是这部戏的编剧。”
后者正在记录什么,神情专注而凝滞。
旺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你收买了他?”
“……收买吗?”
伊荷看了眼拉雷考瑟夫,想到了她在反复排查日期后发现他就是发布悬赏单那个人时的心情。
在派伯给了她三个鸟食人偶,都是为了将他父亲摘出去。
拉雷考瑟夫身为著名编剧,的确拥有去黑市发布高价悬赏单的财富。
然而,在中央国的宗教和王权交织的背景下,能被臭鼬兽人那种赏金巫师称之为的悬赏人,不会是个备受歧视的树精兽人。
拉雷考瑟夫和法丸社一样,只是明面上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