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栩拧起了眉。
今夜分明该是喜悦的,可是她听了这些话心却是痛了一次又一次。
但他对她笑了笑:“其实那些日子还好,整日吃、睡、玩,倒是我以前在京城里从来没有过的清闲日子。”
上官栩知他是在宽慰,便也配合着嗤笑道:“你这话说得,就像以前亏待了你一样。”
他忍笑,又压着酸故作回忆:“嗯……还是有些的吧,当年那颗酸杏子还是挺酸的。”
上官栩扬眉:“喂你吃了颗酸杏你现在都记得!”
“刻骨铭心,不敢忘记。”
“阔别三年,你当真学坏不少。”
二人玩笑又打闹,床帐被扬得一阵又一阵,直到他一下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唇擦过她的额:“不过那些酸都是以前的事,从此以为都是另一番滋味了。”
上官栩靠于他的怀中,轻声应他,又想,以后便都该是甜的了。
——
张凡又在宫里住了快十日,整日太医给他细致问诊,膳房为他备着高汤养补,各种周到的照料,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日,徐卿安再来看他时,他又提出了他想要出宫的事。
“张公是觉得近日哪里不够周全,怎么一直都想着出宫的事?”周景知对张凡的提议没有拒绝亦没有同意,只一味地关切道。
“没有没有,”张凡连连否认,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他被侍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他也对主君更生感激,况且他本就腿上不便,就算出了宫也并不能去哪儿,“只是老臣觉得一只呆在宫里不妥,既麻烦了郎君,又不太合礼制。”
周景知已经开始将汤盅里的汤舀到碗中:“没有什么麻烦的,您是我的老师,我照料您本就应当的是,至于礼制,古人史书上亦有不少朝臣留宿宫廷的例子,张公又是我大晋忠良之臣,这样的优遇您本就受得起。”
张凡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景知抢先道:“最重要的是,您的腿还没康复,而太医院的大夫和药材又都是大晋最好的,所以我还是想让您在这里多治疗一段时间。”
他将汤碗向张凡推去些,恳切道:“而且现在局势您也知道,宫里比外面安全不少,老师就留下来吧。”
张凡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高汤,虽无奈但也再次应了下来。
——
夜里,立政殿中烛火长久未熄。
杂乱的呼吸交错声此起彼伏,床帐上映照的身影时隐时现,肌肤触碰,激起一阵战栗,泛起一片灼烫。
那温度烫得人呼吸发颤,烫得茭白的细指不得不拧住宽大的臂膀。
她满目朦胧,他肩下生汗,偏二人又吻在一起,缠绵,升高温度。
半夜,方才平息。
床帐被拉起又放下,踩过一地的衣物后,周景知回到榻上给她喂了水,又揽着她躺下。
“累了便睡吧。”
这已不是这段日子来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自那夜之后,每日夜里,她的床帐内便都多了一个人,而她月信结束后便是更加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起初她还能理解他是因二人重逢而情难自已,可是后来她便有些腹诽了。
这些夜里他不仅在那事上缠她缠得厉害,他还总执着于在做那事时让她唤他的名字。
起初她还能甘之如饴地配合,就将那一声景哥哥落在他的耳中,可是后来他提的次数多了,她便有些不理解了。
而她还更搞不懂的是,她每次唤她,情至深处时,他便总会带着泛红眼尾,无声地落下泪。
然后便是更大的攻势,再周而复始,直至夜半方休。
今夜亦如前几夜,他再度躺下之后会揽着她的背细细安抚她,或者说这本就是以前他对她的习惯。
只是今夜她并没有睡,而是哑着声音开了口:“听说今天张公又提了想出宫的事?”
“嗯,但是我想着他的身体,还是建议他留了下来。”说话间,他安抚的动作未停,甚至夜间的寝殿安静,就连细微的摩挲声都能听得清晰。
上官栩无力地一笑:“我看你非是为他的身体而让他留下来。”
“那我是为什么?”
一俯一仰间,二人的视线相接在一起。
“你说为什么?”
他笑:“我不知道。”
上官栩的眼神便变得似恨似嗔。
他笑意却更甚,又将她揽得更紧:“我是有私心,就想与你多温存片刻,不然以后我又能寻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你这算不算见色忘友?”
“你我是拜过天地、昭告过天下的夫妻,他亦是我尊敬的良师。”
“所以你就想说一方不算色,另一方也不算友?”她轻笑一声,“还说你没学坏,也不知这些你到底是跟谁学的,都会说歪理钻空子了。”
“你真不知道?”
上官栩见他这次竟没否认,还反问她,不由得也呛了回去:“我如何能知道?那几年我又在你身边。”
他有理有据:“可除那几年以外,你都在啊。”
他眸色别有深意,再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我向谁学的?”
第80章
上官栩当真被他的话问得云里雾里:“我真不知道,难不成那人我认识?”
周景知忍笑:“你不仅知道,你还很熟悉。”
上官栩便更不解。
周景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上官栩瞬间瞠大眼,他说的竟然是她!
“我怎么教坏你了?”她不甘地嗔他。
周景知温声:“什么教不教坏的,我可没承认我变坏了,我只说对于你提到的‘歪理钻空’是向你学习的,你自己想想当初的你是如何行事的?”
上官栩眉头跳一下,想起以前那些欢脱时刻,说话也不觉绕起弯来:“我那叫灵活变通。”
周景知从善如流:“那我也是如此。”
上官栩瞧着他略有些无赖的模样轻笑了声,却又闭了眼向他怀中再靠了靠。
这些年两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不止他与以往不一样了,就连她也难有当年那个上官栩的恣意心性了,且想着这些年来经历的这些事情,她确也觉得这些变化是好的,不是说于性情上是好的,而是在保护自己上是好的。
当年的他太过温仁,他若一直保持着当时的心性,他只会受到更多的折磨,不只是在与苏望的斗争上,还在与自己的自洽上。
“在想什么?”
似心绪被察觉,她额上悠然传来一句温声。
她扬起脸看他:“在想这些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在想……”
她目光落在他脸颊的轮廓上,在想利器削骨,你到底是怎样熬过那钻心的疼的。
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若再度提起难免会让痛意重现,而他也定然是不会将那些痛表现出来的,只会自己在心中默默消解,所以后面的话
她没有再问。
他握住她的手,依旧说得轻松道:“其实,最初的一些时间确实有些难熬,但是到了后面就确实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整日不过吃喝,悠闲自在。你没去过五岩山,是不知道山中风土到底有多养人。”
“那我以后得挑时间去了。”
“好。”
“你带我去。”
“那是自然。”
二人便再笑,只是想起他体内还未去的余毒,上官栩便始终觉得心中有块石头堵着,放不下。
“你的身体……”
“你放心。”在她话还未说尽时,他便温声接过话,“虽还未完全好,但已没有大好,只待今年子阳的师父备好药材后,在最后为我拔一次毒就好了。”
然而上官栩依旧担忧:“可是你之前吐的那两次血……”
周景知眸光闪了闪,他不想让她过多担心便有意隐藏他的身体状况,然而却忘了之前在她面前两次失态。
那是实打实的让她看见了的。
上官栩隐约见他沉吟了几息,然后就见他神色泛起有些难意,她立时便担忧起来。
他抬了抬眼,对她看了又看,吞吞吐吐道:“那其实是我故意的。”
上官栩愕然:“什么?”
他便如做了错事般,神态伏低做小起来:“当时为了得你信任,是我故意在你拿给我的药里做了手脚,这才有了吐血的假象,至于第二次嘛,是我被人暗算后所中的那药和我体内的余毒有些相冲,这才有了那一次吐血,然而也正是那次相冲,竟将我体内的余毒又冲去不少,也算因祸得福了。”
“真的么?”上官栩半信半疑。
“当然。”他干脆地回应。
上官栩不再追问:“那你之后便好生养身体吧,朝上的事我来就好。”
周景知笑:“这般娇养我,那我的幸臣的身份可是坐得更实了。”
“难道不是?”上官栩戏谑,“还是说你放不下面子?”
周景知扬眉:“我是觉得我吃亏了。分明是夫妻,却做了幸臣,这名分上可差了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