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安思索:“应是不知的。”
荀阳道:“那便更能说通了,她让我去给她把脉应是一时兴起,那下毒之人便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给她服下稳住脉象的药品,除非你告诉我,她身边的那个青禾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
徐卿安肯定道:“不会的,青禾自小就与她在一起,不会是旁人安插进来的。”
且若她真地被人收买,那么早在他们对苏望动手时,她就该直接将消息传给苏望让他采取行动了,而不是等到了最近才……
“你确定她的脉象无异,没有中毒的症状?你确定这世上没有那种服用之后完全神不知鬼不觉的毒药,就算把脉也把不出?”徐卿安再确认道。
荀阳道:“短期内能做到服用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毒药那自然是有的,长期的嘛……可能也是有的。”
话落,徐卿安才平息下来的心又凉了半截。
“然而我现在并没发现。”荀阳补充道,“我这样说只是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我身为一个大夫就不能将话说死,但是呢,反正我现在是没有遇到过那种药的。”
徐卿安:“……”
周围静得出奇,唯胸膛起伏带起的呼吸声阵阵。
荀阳瞧着身前那人盯着他一呼一吸的冷面模样,感觉下一刻就要因他刚才说话的大喘气而刀了他。
旬阳不由得轻咳声,躲了他的目光道:“你不是让我去看看么,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你的提议有道理,还是快去看看吧。”
说完,他又瞥了瞥那人。
“哎呀,快走走走走!”
荀阳干脆推了那人一起走。
——
立政殿内,上官栩刚已在太医的针灸下暂时醒了过来,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又因尚在月信期间,身子便难免虚弱,如今躺在床榻上连唇色都有些苍白。
徐卿安带着荀阳向青禾问了情况之后,便请她向上官栩通传一声。
二人被带入了寝殿内。
“你怎么来了?”
隔着纱帐,上官栩看见来人的身影后开口问道。
徐卿安和荀阳先拱手向她行了礼。
徐卿安:“刚才见娘娘晕倒,心中一直担忧着,便想来看看娘娘,又听说娘娘回宫后便再未传太医来诊治,便想着也将上子阳叫来为娘娘看看。”
上官栩淡声:“不过是些小问题,刚才随行的太医也已经看过了,便也没必要再麻烦荀大夫了。”
徐卿安却坚持道:“刚才情况难免急迫,又是在马车上,恐怕随行太医也来不及为娘娘做出的诊断,所以臣便想着让子阳再为娘娘好好看一看,真好现下娘娘也在休息,也方便让大夫诊得更全面些。”
上官栩静了片刻。
“上前来吧。”
徐卿安向荀阳点了点头。
荀阳上前,从药箱中取了脉诊在床榻边放好,又请了帐内之人将手放至到上面。
一只细白的手腕从纱帐中伸出。
荀阳手指搭上,开始诊脉。
整个过程殿内都没有任何杂音,直到荀阳慢慢抬起头,望着徐卿安的双眸摇了摇头。
“当时我离开上官府后你又去做什么了?”察觉到荀阳的动作后,上官栩便也跟着开口向徐卿安问道。
徐卿安没有迟疑地回道:“娘娘晕倒后礼部的苏大人也到了上官府,所以臣便在娘娘后去寻了他。”
“苏叙白也去了……”上官栩喃声,又问,“那你可曾知道他为何要到上官府?”
徐卿安垂眸:“臣也本想问他这个问题,然而臣回去找到他后他便没有多停留地就离开了,也就没有说上话。”
“他去找谁?”
“找到……上官大人。”
殿内再一次沉默。
片刻后,徐卿安道:“娘娘,上官大人的事或许……”
“娘娘,苏大人在殿外求见。”
徐卿安话还没说完,一个宫人就从外进来打断
了他。
——
熙宁七年三月三前夕,苏府一向宁静的苏望书房内发出一声打破宁静的巨大拍案声,同时还伴随着青年的一声质问。
“你们就偏要这样做?!”苏尚撑在苏望案前,言行间已完全没有子对父该有的尊敬。
苏望抬眸看他,虽动作悠悠但不满看出他眼底被压着的冷怒:“你想要做什么?”
苏尚便再指着太极宫的方向高声道:“那是主君!那是皇帝!你们到底知不知自己做的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苏望喝声:“所以你知道便要如此高声把这事情宣扬出去么!”
苏尚嗤笑:“父亲既然都要做了还怕别人知道?以后得后世史书记载,父亲还想做贤相?逆臣变贤相,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啪”的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苏尚脸颊上直将他扇偏了脸。
一片红色在青年姣好的皮肤上快速浮起,苏望眼中不过闪烁一瞬,便继续道:“你懂什么?古有伊尹放逐主君,徐羡之废弑庸君,他们依旧享有贤臣之名,而我如今不过仿其所为,欲初昏聩者,又有何不妥?”
“昏聩者?你说如今那位是昏聩者?呵,这倒是近几年我听到的第一奇闻。”苏尚抬眼,丝毫不避讳那压迫的目光,“你要杀他可是因为这几年他逐渐掌权,他声望要压过你了?可是因为挡了你的千古贤相之路了?”
“闭嘴!”
苏尚依旧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在水祭上动手?可是周围都是禁军啊,你这也能动手脚?哦——我知道了,禁军里也有人和你联手了,是吧?”
苏望不应他的话,只道:“所谓得道者多助,七郎你还没看明白么?”
苏尚本想说,乱臣贼子蛇鼠一窝,然而他知道这句话除了激怒那高高在上的宰相亦没有意义。
他低笑几声:“太有意思了,原来圣贤的话都是用在这些地方的。”可是他又蓦地沉脸,“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十恶之罪,你凭什么拉着整个苏氏去赌!”
“这不是赌!上巳之后,整个苏氏只会更上一层,从此以后史书之上尽是我苏氏儿郎的名字!哪怕历经十代、百代,也都会后人以我苏氏后代身份为荣!”
苏尚怒视那上首之人几息,忽而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你可要去揭发我?”苏望质问,“我此行在你心中是不忠,那你此行在你心中可是不孝!”
苏尚停下。
身后还在继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上巳夜行事虽在游船上,但我的目的很明确,我向你保证,无辜之人我绝不牵连。”
苏尚脚下动作竟真的没有再继续。
他说:“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忠君爱国以前是谁教我的?”
“那也要忠可忠之君、能忠之间,否则便是愚忠,而我此行不涉社稷,大晋依旧还是原本的大晋!我此为亦是为了更好的大晋!”
苏望柔了声音:“七郎,你若不信就好好等着看看,看看之后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若现在不理解我也没关系,你不必与我一起,你不如就当个旁观者静待最后的结果,这样你也不用做不忠不孝之人。”
苏尚转了上身,哂笑一声道:“父亲不愧是一朝之相,句句所言滴水不漏,纵是诡辩也让人无法辩驳,当年让四哥自尽,你也对他说了不少这样的话吧?”
苏望脸僵住:“所以你就真的要为了你的义背叛你的生父了么?”
“我还有背叛的机会么?我还能踏出这个府邸么?”苏尚反问。
苏望垂眸:“让厨房给你煮几个鸡蛋敷敷脸吧。”
当天下午,京城下起了大雨,屋内屋外竟是雨滴打落的声音。
苏尚寻了地方翻出了府,又冒着大雨直接往皇宫去。
他请见了皇帝。
那时恰好周景知和上官栩在立政殿内商量着上巳夜的安排。
苏尚被内宦带到了门外。
“苏大人,陛下和皇后殿下都在殿内,您冒雨前来还是先用这长帕擦擦水吧。”
苏尚接了长帕在门外擦拭,殿内的声音传了出来:“景哥哥,今年的上巳夜,除了水祭祈福你还有什么打算?”
“嗯……还没想好,你有想法?”
“额,也没有。”女郎笑了两声。
“忽然想起好多年都没做过兔儿灯了,不如我们提前备些,等水祭结束我们和全城的百姓一起放吧?”
苏尚擦拭的动作停下。
“好啊,上巳佳节,能与民同乐自是很好了。”
“那便说定了!对了,这样一来的话是否后面的章程也要跟着变动?会不会很麻烦啊?”
“不过放兔儿灯,到时下了船就可以做,不会耽误太久的,这次随行的禁军护卫队长我打算选张将军,他老成能干,想来到时在环节的推到上也能助力不少。”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殿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内,七哥哥,景哥哥……他曾问过为何他的称呼就是序齿,而那人的却是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