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已散,被送走;执念不消,被打散;恶事做尽,难以打散,带回天城处理。
总之,亡魂没有再返回事主身边的可能。
而昆仑分校的灵师,采取的种种措施,只提升了事主对鬼魂的抵抗能力,没有对搅扰事主的鬼魂进行抓捕。
除恶不尽,必有后患。
“据说他们到的时候,那个亡魂跑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段俊恒”补充道,
“他们用上了他们能用的方法,却没有寻找到这个亡魂的踪迹,所以,只能放弃抓捕亡魂,从事主身上下手。”
时灿抱起手臂,毫不留情地批评昆仑分校的灵师:
“蠢死了,就是这种找不到踪迹的才可怕。灵师来了,他拍拍屁股,跑了。灵师走了,他就想一些办法,再回到事主身边。”
“这种穿道袍的鬼,明显就是修行过,能力强大又聪明,怎么能和普通的鬼魂一概而论?”
任务报告后面,附着了后续情况。
在昆仑分校的灵师进行了处理后,事主迎来了一段安宁的日子。
但事主是个护士,她要上班的,而且免不了要值夜班。她不能总躲在出租屋里,不然要拿什么来交租金?补充的阳气也是会被消耗的,哪怕她记得白日出去晒晒太阳,也抵不过八字虚弱和夜班的消磨。
七月初,事主值夜班。
这夜很不平静,病人出了突发状况,病房里所有人都在忙,值夜的护士长叫事主下楼去急诊药房帮忙拿个药上来。事主原本打算坐电梯下去,可电梯突然出了毛病,她不好叫病人等太久,干脆就走了消防通道。
她在楼梯上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腰后传来一股巨力,她猝不及防地被推下楼,在楼梯上翻滚几圈后,摔在了二十三楼和二十二楼中间。
她勉强爬起来,想要先回到自己科室的病房去,可是无论她怎么向上走,她就是回不到二十三楼。她又改为向下走,二十二楼有别的病房,能向这里的同事求助也好。但原本短短的楼梯变得无穷无尽,她也下不到二十二楼去,只能拖着疲惫又疼痛的身体,在楼梯间里绝望地上上下下。
她忍不住委屈和绝望,在楼梯间里崩溃大哭。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同事找到了她。
从这天起,噩梦又回归了。
出租屋里的木剑、符纸变得毫无作用,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她睡觉,就会被扯拽手脚、掐脖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避到宾馆去也没有用。她找朋友一起睡,可只是一个晚上,朋友就吓破了胆。
事主重新联系上了昆仑分校的灵师。
他们对事主的现况束手无策,而且还不愿意把事情上报。
任务的失败,如果是因为亡魂太过强大,灵师的实力不够,那还有的开脱。可要是因为灵师在执行任务时有失误,那么,灵师的前途就不保了。
在一个雨夜里,求助无门的事主下了班,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
她耳边传来声音——
“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她跨过了路边的栏杆,走向路中间,漠然地看着由远而近的车灯。就在碰撞发生之前,穿着警服的青年一把抱住她,带她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汽车。
昆仑分校害怕事情闹大,立刻决定派人善后。但也不知怎的,身在本校的段俊恒开了天眼,察觉了此事,并且要求由自己的学生来解决这件事,不然就将事情捅到现在的灵师府负责人康
华纵那里去。
“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出发吧。”
违规截取了任务的“段俊恒”催促道,
“自己开车过去,不准乘坐直升机,也不许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不然你们的任务还没开始,就会被灵师府察觉了。”
这么危险的任务,如果灵师府察觉到,是绝对不会允许见习灵师去接触它的。
时灿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明秽,我要是死在任务里,我绝对不往生,我要变成个比你更强的鬼修,把你和你的心尖宝贝明秽城一起灭掉。”
“段俊恒”并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十分随意地应下了挑衅:
“我等着。”
时灿咬牙切齿地拉着林逐月走了。
要偷偷执行任务,他们俩就不能以“执行任务”的名义登船渡海。时灿给冯五爷的理由是要带林逐月去考科目一,顺便看看车展,成功抵达了临海市。
从临海市到梅水市,路程不算近。时灿灌了自己两杯速溶咖啡,开了一整晚的车,才到达了目的地。
事主石天娇在警方的帮助下向医院请了假,以“做义工”为由暂住在城南的一间佛寺中。
据说住在寺庙的期间,她身上的伤痕没有再变多,但还是每夜都能梦见那个灰沉沉的树林。
那片树林是那么大。
大到她好像一生都走不出去。
林逐月和时灿抵达寺庙后,用清水净手,在大殿里拜了拜。拜过之后,与寺庙里的义工和师父们一起吃了早饭。
寺庙里的食物没有一丝荤腥,但常年吃素的人,总是有着能将简单的素食做得十分美味的超能力。这天早上的豆腐粉条包子十分好吃,原本困到不想吃饭的时灿化困倦为食欲,干掉了四个包子。
吃完早餐后,林逐月和时灿才与石天娇接触。
石天娇坐在餐厅旁边的客厅里,手里捧着杯热茶,没什么言语。她低着头,脸上不带有丝毫的期待,她已经不相信,还有什么人能将她从现在的困境里带出来。
林逐月注意到了石天娇的眼睛。
一双混沌无神、不清澈的眼睛。
时灿瞧了瞧屋子里的设施,他走到客厅门口,将洗手用的水盆端出门去,泼掉了盆中的水,又端着水盆回来,倒了足足三瓶无根水在水盆里。
林逐月从包里拿出符纸来,她将符纸和打火机一同递到石天娇手中,说道:
“你仔细回忆一下梦里那个穿黑色道袍的人,然后,把符纸点燃。”
石天娇照做了。
她虽然不是很相信面前这两个年轻的见习灵师,但是,她想要摆脱困境。心中的渴望,在催促着她配合林逐月和时灿。
黄符纸是很不耐烧的一种纸,但是,石天娇点燃的这张符纸,却烧得很慢。火焰根本燃烧不起来,只有火星在侵吞黄纸,而且,冒出了浓重的黑烟。
等这张黄符纸上的红色符文完全烧尽,林逐月拿走石天娇手上仅剩的符纸边角,扔进水盆里。
刹那间,水波摇晃。
那符纸边角入水便化作墨,勾勒出一个黑色的骷髅头。
时灿扯来一张黄纸,平铺在水面上,黄纸很快就被水浸透,那黑墨也吸附在纸上。时灿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被水浸透的纸张从水盆里拎出来。
等那张纸晾干后,时灿取出朱砂笔,在纸上绘下一个又一个张牙舞爪的符号,走到外面去,用打火机将纸张点燃——
“投石问路,以符问法。”
时灿低低地念着咒语,
“缘从何时起?怨从何处来?因果如何解?居于四方、知无不尽之神,吾愿以灵力为祭,请为居于苦海之众生,指点迷津。”
林逐月能看到,时灿身上的灵力,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被消耗。
这个法术,所问之事越是难以处理,消耗的灵力就越多。
片刻后,时灿拿起签筒,闭着眼睛摇了摇。
一支签从签筒中甩了出来。
时灿睁开眼睛,放下签筒,捡起木签,看了眼签文,脸色变得凝重——
“第二十三签,死”。
他的签筒共有一百二十八支签,他摇到的这一支,是最差的一支。
那鬼修是要石天娇死。
原因未明,但恶意已经满得要溢出来。
第90章 贵人
时灿问的是“缘从何时起,怨从何处来”,求的是“因缘如何解”。然而求到的灵签,却只有一个“死”字。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缘、怨从何处起都不重要,因缘无法解,那穿着黑色道袍的鬼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石天娇,石天娇唯“死”一途。
林逐月问:“没有办法吗?”
“有,当窝囊废。”
时灿把灵签收起来,用散漫的语气说出最窝囊的主意,
“一直在寺庙里住着,最好能剃度出家,只要寺庙香火不衰,师傅们不走歪门邪道,她就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入土。”
林逐月:“……”
这时,义工们和师傅们在将供果从佛前撤下,他们路过林逐月和时灿身边的时候,双掌合十念着“阿弥陀佛”,给了林逐月和时灿两个桃子。
是去无锡出差的香客带过来的水蜜桃,已经是软桃了,正处于汁水最丰沛,最香甜的时候。
林逐月接过桃子,道了谢,不过实在没什么心情吃。
时灿也没吃桃子,他是熬夜开车过来的,本来就困,现在又遇到这么麻烦的情况,头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