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月的心脏咚咚地跳着。
哪怕距离如此之远,她也能感受到那阴气是何等的恐怖。仿佛夏日的乌云,阴森森、黑漆漆,要将整座城市都压垮。
下一刻,盯着这里的恶鬼突然消散成黑雾,顺着夜风飘走了。
时灿站在林逐月身边,琢磨道:
“他跑这么快,要么是害怕我们俩,要么就是对我们没有兴趣。”
第92章 妖刀
才刚刚和鬼修打了个照面,林逐月和时灿就感到了难度之高——
对这种级别的鬼魂来说,大部分法术都是不管用的,只能硬碰硬。但是这个穿黑色道袍的鬼修又不愿意硬碰硬,隔着老远对望一眼,转头就走了。
时灿跑得再快,他的腿也是肉长的,追不上飘来飘去的鬼魂。
而且,这里是公寓楼,不是适合硬碰硬的地方。林逐月的灵武还好些,时灿的绝刃破坏力和杀伤力极大,对付这个鬼修,怕不是要将房子拆了。
“我有个主意。”
时灿看了看床铺,说道,
“我们先布置一下。”
他们俩在床铺周围铺了两圈没有注入灵力的黄符纸,又把卫生间的镜子拆卸下来,想办法固定在床铺上方的天花板上。
完成这一切后,他们返回了入住的酒店。
林逐月和时灿白日里已经休息过,这会儿都不算困。
时灿去了位于一楼的健身房,戴着拳套,把沙包打得砰砰作响。
林逐月就坐在一边看。
似乎是为了防止客人感冒,健身房的空调没有开得特别低。时灿打着打着,胸口和后背就洇出汗来,肌肉也被唤醒,将原本大小合适的短袖上衣撑起一些。
林逐月食指和拇指的指腹相互摩挲,她甚至在脑内斗争了一会儿要不要当女流氓。她看了看被时灿猛锤的沙包,觉得自己要是不想沦落到同样的下场,最好还是管好自己的手。
他们在健身房待了一个半小时后,就回了房间。
时灿去浴室里洗澡。
林逐月听着哗哗的水声,竟然有些困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进入了一片雾气蔼蔼的树林,没有叶子的树木生长得笔直,戳入云端,抬起头一眼望不见树顶,反而会因为树木的高耸,让脑袋晕晕乎乎。
脚下是一片生着深藓的湿软泥地。
泥地上有一串小小的脚印。
林逐月跟着脚印前行。
在脚印的尽头,她看见了个扎丸子头、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双眼迷蒙,像是被操纵了神志。
小姑娘面前是一张供桌,桌上放着水果、坚果、点心,另外摆了一碟馒头和一盏白水,还有一个金色的雕花香炉,黑色烟雾从炉盖的空隙里逐渐升腾、消散,汇入笼罩了整个森林的雾气中。
站在供桌后方的,是穿着黑色道袍的鬼修。他的皮肤和五官同大理石般苍白冷硬,可是,望向小姑娘时,他的眼神又变得无比柔软。
鬼修唤道:“天娇,天娇。”
小姑娘答应道:“哎。”
林逐月有些惊讶——
这个小女孩,是石天娇?
“你好像我的女儿,实在是太像了。”
鬼修低下头,对小姑娘说道,
“我很孤独,你陪陪我,好吗?”
石天娇神志不清地应了下来:“好。”
鬼修拿起供桌上的水果,递向石天娇,说道:
“来,吃桃子,吃完之后,就不能食言了。”
年幼的石天娇接过桃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甘甜的汁水蹭在嘴边,流得满手都是。她的眼神还是恍惚、迷蒙的,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一个恐怖的存在定下了誓言。
林逐月从睡梦中醒来。
时灿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坐在他自己的床上用switch玩宝可梦。屏幕上的可达鸭被精灵球砸中,收入其中,原地左右晃了晃,冒出三颗金色的星星,收服成功。
林逐月坐起来。
时灿侧头看着她,问:
“不再睡会儿吗?离天亮还早。”
林逐月毫无睡意,她说道:
“时灿,我好像做通灵梦了。”
时灿愣了一下,他把宝可梦存档,关掉switch,神色认真地注视着林逐月。
林逐月把梦中所见,尽可能详细地告知了时灿。
“石天娇小时候就见过那个鬼修吗?”
林逐月提出自己的疑问,道,
“那片树林是真实存在的吗?位于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吗?还是说,是在她外出旅行经过的地方?”
时灿琢磨了半晌,摇摇头,说道:
“有可能真实存在,但我感觉那更像是一个梦境。撞鬼有时候并不需要在现实中产生交集,梦境也可以是因缘起始的地方。”
“很多人在做梦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比清醒时更容易被鬼魂得手。所以,一些有能力的鬼魂,很喜欢选择在目标做梦的时候下手。”
“这样啊……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逐月盘着腿,坐在床上,问,
“石天娇那么小的时候就和这个鬼修产生交集了,为什么她从前没有遭遇鬼修的骚扰,直到毕业工作了,这个鬼修才找上她?”
“时机。”
时灿下床去了客厅里,拉开冰箱拿饮料,他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问,
“你喝可乐还是雪碧?也有黄桃酸奶。”
“石天娇虽然八字弱,比较容易撞鬼,但生活环境、习惯有可能会使她对鬼怪还有些防御力。来到医院工作后,医院的阴气重,她又总是上夜班,这才让鬼修找到了空子,有了兴风作浪的空子。”
林逐月抬高声音:“黄桃酸奶!”
时灿很快就回来了,把冰凉的黄桃酸奶瓶子贴在林逐月的脸颊上,冰得她在夏夜一个激灵。
林逐月用手接住酸奶瓶子,拧开盖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虽然寺庙的全素早餐很好吃,但林逐月和时灿都是肉食动物,不打算再吃一顿无肉无辣的素包子。
所以,天亮后,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店里吃了米线,加了两块炖得糯的红烧肉,还吃了虎皮青椒和虎皮鸡蛋。
吃饱之后,他们俩再次前往寺庙。
在寺庙里,无论是师傅还是义工,都有着不赖床、早起的美德。
石天娇已经吃完了早饭,有来参拜的人带了很多箱贡品过来,石天娇正在帮忙把箱子往屋子里搬。她吃苦耐劳,谨慎细致,寺庙里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法号静思的师傅很快就过来替换了石天娇,叫她先别忙了,赶紧去跟林逐月和时灿好好谈谈。
石天娇带着林逐月和时灿去了客厅,给他们拿了两瓶从供桌上撤换下来的饮料和一些饼干之类的点心,才语气沉重地问道:
“两位……找到办法了吗?”
“纠缠你的东西很强,他与你之间也有些因缘,虽然是他强行建立起来的……但这的确使得事态变得复杂了。对方本身具备的强大的力量,以及这段非常勉强的因缘,导致了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寻常灵师的能力范围。”
时灿处理正事的时候很认真,完全没有心思去碰桌上那些饮料和零食,他说道,
“虽说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希望,但我们也没法保证什么,只能说,我们会试一试。”
石天娇的眼神黯淡下来。
林逐月坐得更近了些,道:
“石小姐,要解决这件事,还需要你的配合。”
尽管感觉到了失望,石天娇选择尽力地配合见习灵师们,问道:
“我需要怎么配合?”
林逐月闭上眼睛,她放空了身心,任凭意识沉落。
也就五六秒的功夫,她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深海,她的周身漂浮着水波,不,不是水波,而是各色各样的线,是“缘”。
林逐月回
忆起梦中的树林,与那穿着黑色道袍的鬼修。如同大海中的海草一般繁多复杂的“缘”中,有一条黑色的“缘”散发出微弱的光辉,林逐月有所察觉,她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根“缘”。
林逐月睁开眼睛,她重新坐在了寺庙的小客厅中,她的左手紧紧地握着一根黑线。
这就是石天娇和鬼修的“缘”。
它看似纤细羸弱,实则像是钢丝一般坚韧锋利,几乎要将林逐月的手掌割伤。
石天娇怔怔地看着林逐月手中的线。她无法看见鬼神,更不具备看清“缘”的能力。但是她与鬼修之间存在因缘联系,所以,她看见了林逐月手中的线。
时灿召唤了绝刃。
他握着淡紫色的刀,刀锋向上抵在缘上。
石天娇还鲜活,鬼修也尚未被拿下。这种情况下,想要让缘断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时灿的绝刃拥有着“斩断一切”的特性,能够使不可能化为可能。
时灿用力一挑,“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