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灿掀开被子,把林逐月抱起来,
“人怎么能活得这么一塌糊涂?”
林逐月烧得不轻,哪怕隔着睡衣,时灿也能感觉到热腾腾的温度。额头更是不用说,摸起来都烫手。
时灿抱着她乘电梯下楼,把人塞进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着车直奔城西的医馆。
这家医馆有中医也有西医,西医给林逐月抽了个血,中医把了脉,说是急性胃炎,不过胃本来也不怎么好,要养。抽血的结果很快也出来了,白细胞16,确实是身体有炎症。医生先给她打了退烧针,又配好药,给她吊了水。
时灿刚要在床边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
时灿接了电话:“喂,妈。”
“你小子半夜出门做什么?”
崔怡的声音从听筒传入时灿的耳朵,
“可别说是去看日出,你没这个浪漫细胞。”
“凌晨两点看什么日出?”
时灿对话筒另一端的崔怡如实告知,
“林逐月发高烧了,四十度三。估计是烧晕了,半夜给我发短信,胡言乱语的那种。我不放心,就去找她了。”
“我们在城西的云泽医馆。”
时灿看了看缩成一团的林逐月,
“你来的时候能不能给她带几个热水袋?我之前买了那种能用微波炉加热的,就在我衣帽间最里面那个柜子里,她现在好像很冷。”
时灿知道,以崔女士对林逐月的关心程度,听到这种消息,她肯定会直接杀过来。所以时灿干脆利落地报了地址,并且讲明了需求。
崔怡很快就到了。
她早就看过林逐月的照片了,很像凌言,不过比凌言漂亮太多了,美貌程度和她家这个在外貌上十分出息的儿子不相上下。
崔怡一直很期待见到林逐月,可是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她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虽然林逐月穿着毛绒睡衣,能够遮掩纤细的体型,但她因为打针而露出来的那只手实在是太瘦弱了。
崔怡看得心疼。
时灿接过热水袋,掀开被子,压在林逐月被扎了针的那只手下面。
“她好像没好好被照顾过。”
时灿把被子重新盖好,说道,
“她妈妈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转来灵师学院的事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双方可能没有任何联系。”
“妈妈”这个词触动了林逐月的神经。
“妈妈……”
林逐月一边黏黏糯糯地喊着妈妈,一边侧过身,伸出手想要抱住什么。
但她抱了个空,也因此惊醒过来,睁开眼就只看到了时灿和她不认识的崔怡。
林逐月眨了眨眼睛,眼泪落了下来。
她抽了抽鼻子,好像一个打开的水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灵感太强有时候也有坏处。
时灿能很清楚地察觉到她有多难过,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逐月。
他和林逐月的成长环境相似又相差。
虽然家里都是富裕的,父母也因为工作忙碌很少陪伴他,但他们足够爱他。时灿
小时候随口说了句想喝星巴克,时英韶就给他从天城外面带了八杯回来。时灿别扭又霸道,指东就不许往西的性格,和家里的宠溺也脱不开关系。
林逐月的家里虽然也很富裕,但根据调查到的资料来看,林家的长辈们对她不仅没有疼爱,还会提出非常严格的要求来约束她。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叫家风严格。
可是,那其实并不是林家的家族作风。
林逐月还有个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外公外婆对妹妹很好,厨师做的所有菜都是妹妹喜欢的,她可以在外公外婆的床上蹦,可以吵醒正在午睡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从来都不会生她的气,只会抬起手宠溺地刮一刮她的鼻子,再笑着把她抱到床上来。
林逐月的处境很好总结——
她身边的人,她在意的那些人,全都不爱她。
时灿抽出纸巾,给林逐月擦眼泪。
崔怡拍了拍时灿的肩膀。
时灿起身站远了一些。
崔怡在床边坐下,伸手将林逐月揽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臂。
“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对你到底好不好。”
崔怡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很温柔,
“但我们视你为珍宝。”
林逐月本身就没什么精神,被人这样拍着哄着,很快就睡了过去。她开始退烧了,似乎也不觉得冷了,身体逐渐舒展开,平稳地进入了睡眠。
时灿给林逐月请了假。
不过他自己还是要上课的,上完上午的课之后,他就来云泽医馆看林逐月了。他手上还拎着保温桶,是用一百二一斤的米熬的白米粥,熬的很软糯,适合胃病患者。
崔怡本来是今天一早就要回去继续做任务的,但因为林逐月生病的缘故,她没有急着走,选择在天城多停留一段时间。
时灿进医馆的小病房的时候,就看见林逐月抱着他妈妈的手臂,黏黏糊糊地撒娇:
“好可爱啊,我也想养小猫,但我伺候不了。”
崔怡正拿着手机,控制着扫地机器人,用机器人自带的摄像头拍法棍给林逐月看。
时灿不知道崔怡有没有这种感觉——
林逐月抱着手臂撒娇的时候,像极了法棍抱着人类的手臂讨要冻干的样子,有点可爱。
“咳。”
时灿敲了敲门,
“扫地机同学,吃中午饭了。”
林逐月不知道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问:
“扫地机?”
时灿拿出手机,调出自己凌晨收到的短信,递到林逐月眼前,说道:
“你是扫地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林逐月:“……?”
林逐月抢过手机,点开发信人信息,发现确实是自己的手机号。
“啊?啊??”
她抓了抓头发,道,
“我为什么会干这种事?”
“你是拖扫一体的,还是只会扫地的?”
时灿把保温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问,
“过期两年的布洛芬缓释胶囊是你扫地的时候不小心吸进去的吗?”
林逐月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平了,两只手交握摆在身上,一副很安详的样子。
有些人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崔怡被两个活宝逗笑,起身道:
“我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崔怡俯下身亲了下林逐月的额头,才拿起外套披上,离开了小病房。
时灿在床边坐下。
林逐月缩在床上,两只手捏紧被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窃喜。
时灿其实很高兴看到她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窃笑的时候也很可爱,总之都比病恹恹地流眼泪的样子好看太多了。或许,她就是为了能够开心地笑着而生的。
时灿语气轻轻的:“你在笑什么?”
“你妈妈真好。”
林逐月捂住被亲过的额头,扭捏道,
“我好想当她女儿。好羡慕,有这样的妈妈真的好幸福哦。”
时灿:“……”
行,搞了半天林逐月根本不是来和他履行什么婚约的,原来是来和他抢妈的。
闻觅烟和叶阳嘉推开小病房的门,两个人一起挤了进来,气急败坏地站在病床边指责正在舀米粥的时灿。
“时灿!你踩风火轮啊?”
叶阳嘉忍不住骂道,
“你等等我们俩能死啊?”
“不是跟你俩说了别来打扰病人吗?”
时灿舀了一碗米粥递给林逐月,
“以前你俩在我病床前面吵架,一天吵两次,吵到我被医生提前撵出医馆。我在医院看到你俩就害怕,别搞得医生把我搭档扫地出门了。”
林逐月舀了一勺米粥。
“唔,真的比普通的大米香……”
林逐月仔细地品了品,问道,
“有咸菜吗?”
“没有。”
时灿对林逐月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吃食堂了?在我家吃饭或者去闻觅烟家吃饭都行,有胃病就好好养着,别折腾自己。”
“你昨晚要不是以为自己是扫地机,现在可能已经凉了。”
闻觅烟难得和时灿站在了同一边,问道:
“你干脆就住在我家不好吗?”
林逐月婉拒了闻觅烟。
她不是很喜欢在别人家里住,就像她以前不喜欢住外公外婆家一样,容易添麻烦,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招惹来别人的厌恶。
毕竟她也是有很多不算好的习惯的,比如空调一会儿开一会儿关,喝羊肉汤的时候一定要吃烤排,有时候会穿着拖鞋出门,再穿着这双鞋回到屋子里……
能长久忍耐这些毛病的人,要么是会无底线宠溺她的亲人,要么就是足够爱她的人。
不过,这样的人,林逐月身边一个也没有。所以,自立独居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