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B级以上都不缺净化了。
整层宿舍的长廊都站满了哨兵,队伍一直排到了楼下，他催促门外混乱的人群站好,拿起第77个号码牌:“下一个。”
门外忽然传来窸窣的议论声。
科达抬头,却吓得后退几步。
“你……你怎么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跨进门,在发放号牌的小桌前投射出一大片阴影。男人近乎两米高，有一头异化的白色长发,五官粗犷坚毅,身材壮硕结实，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鳞尾。
“居然是他……”
“还没畸变吗？应该不会有向导愿意给他净化吧？”
“快看，畸变性状比之前多了很多……”
男人朝科达伸出手。
他健壮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隐约的鳞片,环绕着青筋迸起的肌肉，显得十分可怕。
科达咽了咽口水，抓紧手中的号码牌:“托尔，你这种情况不适合让向导净化。”
白塔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禁止向导净化高畸变哨兵，哪怕是A级哨兵。
无他，身上畸变性状越多，净化过程越危险，能为A级哨兵净化的向导最低也有B级，在高级哨兵与向导之间，白塔毅然决然地选择舍弃哨兵。
而托尔，是这群被舍弃的哨兵中，最特殊的一个。
他早年作为稀有的A级，替白塔完成了许多危险任务，只可惜最后一次任务时为救一位平民受了重伤，污染侵入身体，造成了近40％的畸变。
这种畸变程度是惊人的。哨兵将逐渐变得情绪暴躁甚至发狂，刺激严重时还会暴起伤人，托尔又是A级哨兵，破坏力巨大，所有人都以为等待着他的结局是关押致死。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哨兵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在未伤一人的情况下独自离开，生生在污染区中靠屠杀异变种挺过了狂暴时期。只可惜，等他能控制情绪回到白塔，已错过最佳净化时刻，畸变程度达到50％。
高度畸变却无伤人记录，这是几十年来独一个，身上还战功赫赫，白塔最终没有采取关押措施，而是允许他在监控下生活。
“给我。”托尔的嗓音沉闷如雷响。
科达虽害怕，仍坚持道:“不行，托尔，这已经是向导大发善心，我们不能恩将仇报，让她涉险。”
托尔一拳砸在桌上:“消息说，所有哨兵都有资格参加。”
“可是你太危……”
“啰嗦！”托尔强硬地推开科达，将装着号码牌的箱子推翻，从凌乱的地上随意抓取一个，撞开围拢上来的众人，大步走出门去。
白塔静音楼。
许诺走进一间布置温馨的单人静音室。这里与洁白冷肃的实验楼不同，灯光是暖黄色调，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地毯，各式软乎乎的家具摆放其间，墙外环绕整个房间的水管发出令人舒适的流淌声。
“这里是我用来做净化的地方，白噪音很充足，今天就借给你了，”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笑着说，“现在那群哨兵听到消息可全跑去抢号码牌了，数量那么多，你这几天恐怕会很辛苦。”
许诺摸着怀里的黑猫，念出刚刚互相交换的名字:“谢谢你叶琳，我还以为没人会愿意出借静音室。”
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而来，实在不行就只能草率点找个安静的地方——毕竟白塔那么爱护向导，又有禁令在先，不同意也正常。
叶琳笑得眼睛弯弯:“怎么会？你又不是白塔的向导，没什么束缚，只是借静音室罢了，就算我不借，其他人也会借的。”
“事实上，我们并不抵触为哨兵做净化，毕竟平日里受他们尊敬最多，帮忙也最多。只是向来都说哨兵危险，我们又没有自保能力，所以……只能少接触一些了。”
许诺:“谁说我们没有自保能力？”
叶琳抚额:“我知道我知道，很多年轻向导刚来时也这么说，可枪械什么的…等你正净化着哨兵，发现他隐瞒了畸变情况而忽然暴动时就明白了，还不如拉铃叫人好使。”
“我指的不是枪械，”许诺无奈，“对了，净化时哨兵暴动的情况多吗？”
叶琳思考道:“大概每五次
净化中就有一例。他们十分害怕告知畸变向导会拒绝净化，大多都会选择沉默，导致毫不知情的我们采取了更激进的净化措施，刺激增加，暴动就发生了。”
“事实上，畸变程度低于20％是允许被净化的，提前做好防范就可以——虽然但是，这样的不告知暴动事件还是很多。”
“为什么？”
叶琳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每次做净化前都会要求他们告知畸变程度。或许是底层哨兵们一生中能获得的净化次数太少，害怕被拒绝才不敢赌。”
“总之，你的净化马上要开始了，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等等。”
叶琳在门前回头。
许诺挠下巴:“这个暴动几率……能不能给我配个安保什么的？”
叶琳挑眉:“安保多的是，但你需要吗？”
许诺一脸疑问。
叶琳指了指她怀中的黑猫:“那个可足够保护你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许诺低头，与黑猫绿油油的眼睛对视:“你是谁的精神体都不知道，会保护我嘛？”
黑猫“喵”一声，抬起爪垫按在许诺手腕上，以示肯定。
“那好吧，既然叶琳都这么说，看来她知道你是谁，相信你一次。”
“对了，眼睛颜色很好看，与毛发搭配相得益彰，你的宿主是不是也有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听到这里，黑猫眼睛忽而一眯，竖起的尾巴垂下，将屁股撅过去背对她。
“夸你还不高兴。”
“喵！”
许诺找了个软乎乎的团子座椅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毛，室外忽然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向导小姐！”科达喊道。
许诺回头:“怎么了？进来说。”
科达站在门口摇摇头。静音室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本就是做够任务申请净化成功才能进，刚才事情紧急，他手上又有号码牌才得以进来，绝不能再违反规则，唐突向导小姐了。
“……”
片刻后，许诺明白了科达如此焦急的原因。
“50％畸变么……”她摸着小猫，又捏捏它的黑手套，“我倒也从来没做过这种净化。”
来学院之前的三年，她为了攒钱接过很多净化单，其中也有畸变哨兵，甚至是30％畸变，但那也是她的极限了。
现在虽然实力提升了一些……
她忽而发问:“A级畸变哨兵，你打得过吗？”
站在门口的科达茫然指向自己:“我，我吗？”
不等许诺回答，他又仿佛下定决心、看淡生死般:“如果是您的吩咐，我会努力去做！”
可怜的科达……
许诺朝他安抚一笑，摇摇头，又点点黑猫湿漉漉的小鼻子:“问你呢。”
黑猫别过头去，不理她。
它看起来很抵触自己给别的哨兵做净化，不对，甚至抵触自己和其他哨兵接触。
许诺叹息:“怎么办呢，我还是想试试。如果真能成功净化A级畸变哨兵，或许大家对这类哨兵的容忍度会高一些，白塔之外，也不会传得人云亦云。”
首府学院、还有她曾在岳山基地待过的启蒙学校，可都宣传哨兵受了重度污染、还未发生畸变就会被抛弃。
如果要让这个世界彻底改变，最好的源头便是白塔，这里是进化人的圣地，思想的转折本该从这里而起。
她沉思片刻，起身准备去实验室求助，黑猫忽然扒拉她袖角，“喵”了一声。
许诺握住它抬起的小爪捏在手中:“你的意思是…你打得过？真的？不会被A级哨兵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吧？”
黑猫傲娇地喵一声，尾巴尖儿翘起扫了扫她的指尖，像是在说——瞧不起谁呢。
“向导小姐，真的不行！”科达焦急道，“您一定不清楚托尔的异化程度，他身上覆盖了许多异变种特征，50％畸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明白，”许诺也收敛神色，严肃道，“畸变会异化身体，畸变程度到达50％肯定已经影响到精神图景，但他是白塔唯一一位坚持了这么多年的高畸变哨兵，我想，这样的坚持和无畏值得我们一试。”
第28章 我们一起
“姓名。”
“托尔。”
“年龄。”
“……”
“如实报。”
“不知道。”
“……爱好？”
“不知道。”
许诺合上记录本,看向面前坐在小团子座椅上、不得不缩成一团的异化男人:“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托尔的大手规矩地放在腿上，嗓音沉闷:“忘记了。脑子，不舒服。”
许诺瞧着他:“你有记得的东西吗？”
“不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