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冷然道:“今天无论谁来,你都必须——”
“卫言,你干什么呢?”
少女清脆悦耳的疑问像挥除某种禁令的咒语,只是瞬息间四周的黑雾便消散不见,几近窒息而死的黑熊摔倒在地,捂住青紫的脖子大声咳嗽。
戚骞迅速起身面向少女——她正背着手弯着腰,满脸疑惑地望向他。
身上还是血淋淋的,但呼吸均匀,行动自如,没有半分受伤的痕迹。
戚骞不放心,兀自把人抱起来检查。
“喂!诶!你干嘛——痒,痒!”少女在他怀里弓身,不住地乱动,最终被胡乱制住手腕。
青年垂头抱着她,满身风尘,下巴还在滴血,两个人就这么浑身染血地对视:“你受伤了没有?”
他问得认真,严肃,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快溢出来。
许诺便也认真回答:“没有,这不是我的血。”
她脑中忽而想到什么,转头望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两名哨兵:“这……你——遭了!”
抢救信号弹连发两颗,照亮渐暗的天幕。
涂画着菲诺集团徽标的平台狼藉一片,地面凹陷出好几个大坑,连石坛都四分五裂。
救援人员迅速到达,训练有素地把两名重伤伤员抬走,并未向她们做任何问询或调查。许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悄悄转回头。
“那个……”她手里拿着血糊糊的盒子,自己也血糊糊地坐在劈成两半的大石上,斟酌道,“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在她一左一右,两边端立对峙的高大哨兵谁都没有说话。
戚骞冷眼望着对面人,周隼逸同样不甘示弱地瞪回来,两个人虽无交流,空气中的火药味却渐浓。
许诺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小声说:“是这样的,这位是——”
“介什么绍?”周隼逸忽然转头,“你是我的搭档、我的向导这毋庸置疑,至于他是谁,我还真没这个心思认识。”
“其实——”
“我看未必,”戚骞冷道,“我才是她早就约定好的搭档。”
“呵,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是我先遇见的她。”
“如果不是你带着她到处乱飞,我们早就汇合了。”
“那又怎样?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向导。”
“违背她意愿胁迫组队,你还要脸吗?”
“你——”
“别吵了!”许诺大声道,转而又声音发虚,眼神乱瞟,“我们就不能……”
“不能。”她被周隼逸打断。
哨兵们对视片刻,忽而同时望向少女:“你到底选谁?”
第34章 洗澡
许诺:“……”
她能不能谁也不选,选宝箱和钥匙。
周隼逸和卫言齐齐望着她,颇有一种不做选择两人就无法善罢甘休的压迫感。
她于是道:“我要去找钥匙。”
说罢,闷头朝外走。
吵吧,多吵几次人家都把钥匙和宝箱拿完了。
“诶——”
周隼逸先一步反应,大步一迈,走到她前方,头低下来瞅表情:“生气了?”
他个子长得高,许诺又低着头,费劲地抻着头看她便像那张著名的鸽子探头“哭了没”表情包。
许诺不说话,推开他,一个劲地往前走。
卫言此时也跟了上来,两个大男人像方才在石台上似的,一左一右夹着她,偏还个高腿长,为了适应她的细碎步子走得有些别扭。
“你知道钥匙在哪?”卫言问。
许诺摇头,但一直走。
其实她有些心虚。
比赛前卫言嘱咐的定位器贴身放好,证明她在等候与他汇合,但……也确实在等他汇合的路上,信了周隼逸的威逼利诱,又搭上一个。
不过这两人她都没明面上同意搭档,只是听他们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既没答应也不反对,应该不算食言吧?
……就是有点像广撒网的海王向导。
许诺苦恼叹气。
报名时本来还忧心比赛遇不到高级哨兵,这下好了,一下来两个,等级个顶个的高,也不知道如果她一个人和两名哨兵搭档,比赛能不能算他们是同一组合,一起排名。
……想想心里都没谱。
现下,只能先佯装急于找宝箱和钥匙,把他们的争强好斗心盖过去,届时周隼逸再遇见别的向导,就能顺理成章地过渡。
许诺有自知之明,这两人争来抢去,卫言她不清楚,但周隼逸的心态多少明晰。他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哨兵最喜欢和同类逞强好胜,尤其是在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压自己一头的对手面前,更想赢,什么都要争一下。
她可不想当他们的筹码。
她要手中握满筹码。
周隼逸见她虽不说话,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截停步伐:“我们去哪儿?就这么闷头走吗?现在都已经晚上了,要找到什么时候。”
“不如,副机长和我一起乘南风……”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出现的巨狼挤得他脚一歪,差点踉跄出去。
卫言将将平息方才看到许诺全身是血的爆炸心态,属于戚骞的部分又缩回壳里,但仍忍不住呛声:“和你一起,再满身是血地被其他哨兵围追堵截吗?”
周隼逸不服气:“我都说了是她让我去救人,否则我压根不会让她一个人。”
卫言冷冷睥睨:“不管什么原因,哨兵都不该留向导独自遇险,你失职了。”
“你才——”
“诺诺,”卫言忽而转身打断争执,唤出从未有过的亲昵称呼,“坐在狼背上好不好?”
他今日格外伶牙俐齿,周隼逸一张俊脸气成了猪肝色。
他家境优渥,一路顺风顺水,父母均是A级进化人,碾压其他哨兵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想到从小
到大唯一挨过的怼遭过的拒绝今天全由这两人包圆了。
许诺只当卫言也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没太在意称呼,望了眼狼油亮干净的鬃毛,摇头:“我身上血太多……”
黏黏腻腻,很不舒服,坐上去肯定会把狼毛发弄脏。
对方虽是精神体,但她也膈应。
卫言便问:“你的行李呢?”
来参赛前不是特意买了行李箱,随身换洗的衣服是允许带进赛场的。
许诺想起这个就来气,狠剜一眼周隼逸:“我一落地没多久就遇见了他,一直追着我,为了逃跑方便把行李扔了。”
害得她要穿这一身过夜。
周隼逸此时便显得很理亏,摸了把高鼻梁,不自然道:“我一开始又没追你,跟你说着话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接跑了,我能不追么?”
许诺:“荒郊野岭,你默不作声跟在我身后突然开口说话,谁遇见都会吓跑!”
周隼逸:“喂!我这么一张帅脸,这样的实力,害你还要趁你不注意?分分钟把你绑走了好不好?”
眼看这两人呛声,卫言虽乐见其成,但还是弯腰伸出双臂穿过少女胳膊,托住膝弯,将人一把抱起。
这个姿势两人已做过很多次,在医疗车、白塔时许诺行动不便卫言总这样单手抱她。
是以,如今虽改成了双手抱,她觉得别扭但也没措不及防,只是道:“我身上有血。”
虽然不是她的。
卫言:“嗯,我也是。”
许诺:“你要干什么?”
“找个地方休整,烧水,洗澡。”
三人坐在一片湖泊前,脚下是细碎的石子和沙砾,热烈的篝火噼里啪啦炸着火星。
夜月下的湖比白天增添了几丝神秘,澄澈宁静的湖水倒映着漫天星光,也映画出三人的神色各异。
周隼逸盯着篝火上架起的那一口铁锅:“你别告诉我,你来参赛还带烧水的锅?”
卫言引着树枝促长火势,不理他。
他们刚才劈砍的细柴干燥酥脆,火势很快便烧得旺盛,没盖的铁锅中升起蒸腾的水汽。
许诺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走到卫言身旁:“谢谢学长。”
她穿着一件比她身形大了许多的衬衫,边缘盖到膝盖处,因为过于宽松整条衬衣都直上直下,像一条不合身的睡裙。
卫言望见她大敞的领口,危险地眯了眯眼。
许诺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耳廓顿时染红,忙把最后一粒扣子也扣上。
周隼逸还在无知无觉地瞧着铁锅里缥缈的水蒸气,咂嘴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居然有人比赛带锅?”
在他的印象里,比赛就是一群哨兵火热地战斗,不论赢了输了还是受伤,菲诺主办的赛事里总会有补给点,直接喝他们的营养剂就完事。
至于换洗衣物……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比赛多次,每回也就带一身备用,毕竟这十几天算是战斗版荒野求生,输赢才最重要,谁还有心思捯饬自己。
……他的备用衣服都是怕打架红眼给撕破,没了遮羞布。
眼瞧着许诺小心将脏污衣服叠好规整,周隼逸忽而后知后觉地琢磨,自己是不是有些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