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害怕魔修们还会重新攻击珠城,所以辞去了珠城城主的职位。叶青也是见到大场面了,那一天珠城的花全部谢了,好像什么天灾来临一样。
“不过,”叶青现在树底下,仰着头说,“春天的风暖和了,过不了多久,这城里应该还会开满繁花,只是不会四季如春了。”
她转头揪了揪越渊的衣服,让他看树上萌发的嫩芽,说:“我给你去做身衣服吧,你看你这衣服,就一身也该换了,换成薄一点的。”
越渊学着她,揪了揪她身上的衣服,说:“好。”他眉眼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好像还留在叶青的脑海中。
叶青不由得想起当天虞念久的话——“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越渊打算自断一臂摆脱那个阵法去救你。你说你喜欢越渊,我觉得,可能越渊也有些喜欢你……啧,我怎么又掺和你们这种事情中了。算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等我再修炼几年,越渊也打不过我了。”
为什么他愿意自断一臂来救她,是因为她神台中的灵蛇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是被她口中的喜欢欺骗了吗?
倘若当真如此,她该开心才对,开心自己又一次以爱为名拿捏了对方。但是……可能是一只手臂对她来说并不属于无关紧要的东西,即便是别人的,也已经超过了谎言可以换取的范畴,所以让叶青觉得心慌,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很大的错事一样。
叶青带着越渊换了一身同色系的情侣装。
傍晚,神魂巩固完毕,叶青身子晃了晃,抓住了他的胳膊,在她晃动的目光中,越渊额头亦有汗珠滚落,气息滚烫,连距离好像也忽远忽近,心脏跳动下,她看见越渊朝她低了点头,他温润的唇艳红,垂下的眸子颤抖。
叶青几乎刹那间就读懂了他的动作含义,这是在朝她索吻,一如之前她所做那样。
可能是口干舌燥,可能是一时上头。叶青觉得自己应该躲开这个吻,因为她虽然骗感情,可实际上并不是爱当个感情骗子,去把人骗得倾家荡产、家破身亡那种。她只是用她虚假的感情去骗取别人虚假的不安与心虚,从而得到一些她想要的东西,比如某些生活的必需品——钱财。
叶青这一生,所有人对她都很吝啬。她需要付出很多很多,才可以得到一些其他人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她的父亲、母亲都将她视作一个爱情破裂的累赘。她习惯了用谎言去粉饰自己真实的想法,习惯了随随便便脱口而出的爱,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夸大自己的感情,能得到的东西也有限,她永远不可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因为掠夺是人的天性,而奉献却不是。
但此刻,她好像骗到了一个傻子。他所给出的东西,已经比她之前拥有的还要多的多。叶青想要嘲笑他,可却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她便吻了上去,颤抖地、心虚地、畏惧地吻了上去。
气息和气息交换,唾液和唾液交换,心和心在挨近,这是一个真正地吻,激起身体的所有反应。
吻完,叶青呼吸紧促咬了咬唇,越渊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湿哒哒的一缕发丝落在旁边。
她推了推他,将他推开了一点距离,看到他雾蒙蒙的眼睛,看到她在他眼中倒映,叶青脑袋一抽脱口而出:“越渊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话音刚落,顿时,叶青就反应过来了,她感觉自己是疯了,竟然把自己的最终目的说出来了。
越渊咬了下唇,说:“好。”
好?
他说好?
叶青顿时睁大眼睛,她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顿时她直了直身子,盯着越渊问:“你刚刚,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好?”
越渊点了点头。
叶青:“你不打算杀我了?等会儿,你不会打算封印我吧!”
越渊:“我不杀你,也不封印你。”
叶青这段时间也差点被越渊洗脑,因此竟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魔尊怎么办?”
问出口后,她怕越渊听到魔尊二字改变主意,顿时立刻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改的!你刚刚说了不杀我也不封印我!”
灵蛇与魔尊共生,若要杀死其中一人,另一个必当有很强的不被夺舍的决心,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想到在梦境中,自己对那少年毫无反抗的心情,叶青顿时麻了,说:“那我感觉我必死无疑了,我觉得我争不过他。”
越渊:“不会。”
他说:“我帮你。”
叶青瞬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忙问:“怎么帮?”
越渊说:“我会在你神台打一个记号,如果魔尊要入侵你的神台,我会感知到,你我神台相印,我帮你抵挡他。”
“真的!”叶青兴奋极了,“那你抓紧打记号!”
越渊迟疑:“可能会有些痛。”
叶青:“比起死,这点痛算什么!来!”
她抓住他的衣服,将他揪了过来,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主动将神台印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她主动的原因,所
以二人之间的心思竟然可以通过神台自动地交换了。
叶青听到自己问:“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不要我死了?”
她看到越渊脑海中浮过人间种种,最后定格在了他第一次下仙山,跟他的太师祖在房脊上望人间的过程。
他说:“人间很好,你在人间里,对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
越渊清楚地知道太师祖对人间眷恋,因此想要消灭魔尊,他并不傻,能看得到太师祖看向人间时温和的目光。
但是他一直不清楚那种眷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直到不久前叶青陷入危机。而他却被困于法阵,他慌乱至极,忘了城中魔修,忘了魔尊,只想要去救她,哪怕斩下自己的双臂也在所不惜。
他没办法再看到她苍白的面色。
回想起牢狱中的初见,她透过重重的炼狱之火望向他,带着茫然的痛苦和不甘的祈求,恍如隔世。
而他曾路过她的痛苦,用那样麻木与冷静的态度。
一想到这一点,越渊日夜难眠,心脏处好像被什么剜了一刀。
珠城鲜花散尽的那一天,他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停滞的四季亦轰然倒塌,春风带着河边绿叶划过他的脸庞,越渊方才恍然发现原来山下的春日早就到了。
印记刻下,叶青怔怔抬头,望见他清峻眉眼。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慌乱和紧张将她包裹,那是她最真实的情绪。
叶青害怕越渊也会探知到她的想法,那样岂不是就会发觉她其实没有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爱他?若是发现被骗了,想来即便是木头人,也很难会不去生气吧?
但越渊望着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望着她。
叶青心虚,往前凑了凑,一把抱住了他,不让他看到自己会透露实话的眼睛。
越渊怔了一下,以为是她觉得疼了,因此无措地抬手,半晌,把手放到了她的背上,轻轻拍着。
叶青见状,知道他没生气,心落了下去,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有些压抑不住自己上弯的唇角,现在只要她能保证自己不被魔尊夺舍,就不会死了。
她想笑,可是怕笑的太大声,埋在越渊肩膀上故作矜持,闷闷地道:“那你也别杀魔尊了,咱们一起活着不好吗?”
这次越渊却没说话。
他是一定要杀魔尊的。
自从魔尊降世,世间一直重复着封印魔尊,被魔尊重创,又将魔尊封印的过程。说着简单,但其中一字一句不知埋藏了多少人的血泪与尸骸。
越渊为魔尊而生,因此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另一条苟且偷生的路可以走。
他拥抱着眼前人温暖的躯壳,低下自己的头,将自己的体温传递。
“我不会让你死的。”
死亡真的很可怕。
因为他畏惧过、恐慌过,所以知道其中滋味。
但越渊并没有将他的过去诉说,就像叶青永远也不会说——她很渴望有人会无条件地相信她、爱她。
他们在跌跌撞撞中自己摸索着长大,背负着一些本不该由他们背负的东西,长成了两棵截然不同,但又那么相似的树苗。
“我不会让你死的。”越渊重复地立下誓言。
叶青不知为何,从中感受到郑重。
她似乎用谎言骗取到了一些很沉重的东西,因此内心十分忐忑,像是诈骗犯,畏惧着潜伏的警察,生怕被因为诈骗的金额过大而被逮起来。
“说好的,如果我活下来,摆脱灵蛇这个身份,你也活下来了,那……那我带你去北边看雪山,去南边钓鲨鱼!”
这真是很美好的憧憬了,半真半假的谎言,半真半假的期许,将未来填充。
*
太玄宗不知从哪里收到了消息,知道了越渊和叶青在虞念久的身边,一连来了十封信,让虞念久把人逮回去,虞念久给现任太玄宗宗主发了消息之后,就不再理会,后来来了俩峰主,让她和越渊给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