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异常精神波动?谁?!她强压下心头惊疑,继续前行,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当林娇娇踏入正殿偏厅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留守的几位大臣——头发花白的老司徒、面如黑炭的司马、以及那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的司寇——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脸上写满了惊惶和绝望。
“完了!全完了!鸣条一败,王都危矣!”
“百里!商军先锋离王都只有百里!如何抵挡?!”
“王上……王上退往南巢?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不如……不如开城……”山羊胡司寇压低声音,眼神游移地看向老司徒和黑脸司马。
“开城”二字如同毒针,刺入林娇娇耳中,她心中警铃大作,果然!有人想投降,甚至可能想拿我当筹码。
“开城?!”石虎猛地瞪向司寇,声音如同炸雷,“司寇大人!你想献城投降?!置王上于何地?置我等臣节于何地?!”他手按剑柄,怒目圆睁,一股煞气瞬间弥漫开来。
司寇吓得一哆嗦,山羊胡直抖:“石……石将军息怒!老夫……老夫也是为阖城百姓着想!商军势大,负隅顽抗,徒增死伤啊!”
“放屁!”石虎怒喝,“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
“够了!”一个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争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娇娇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纤弱却挺拔。
月白的深衣在略显昏暗的厅堂内仿佛自带微光,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大病初愈的肌肤透着莹润的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虑,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寒潭深水,沉静得令人心悸。
厅内瞬间死寂。
所有嘈
杂的议论戛然而止。几位大臣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如同被磁石吸引,老司徒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山羊胡司寇张着嘴,忘了合拢,石虎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忘了。
林娇娇缓步走进厅内,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司寇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司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慌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诸位大人,军情紧急,惊慌失措,于事无补。”林娇娇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争吵内讧,更是自乱阵脚!”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浇醒了众人,老司徒最先回神,老脸一红,连忙躬身:“老臣……老臣失态,请元妃示下!”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看向林娇娇的目光却充满了希冀。
石虎也反应过来,抱拳沉声道:“末将石虎,听候元妃差遣!”他声音洪亮,眼神锐利,虽然依旧带着凝重,但那份慌乱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的刚毅和对眼前这位元妃的……信任?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司寇眼神闪烁,也连忙躬身附和:“臣……臣等恭听元妃吩咐!”
林娇娇看着他们,心中稍定,还好……至少表面上稳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开始分派任务,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石虎将军。”
“末将在!”
“即刻整备王廷所有卫队,加固宫门城防,虽不能御敌于外,但务必肃清宫禁,严防内乱,派出精干斥候,再探商军先锋确切动向及王上所在!尤其留意……王廷内外是否有异动!”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司寇。
石虎眼神一凛:“喏!”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盔甲铿锵作响。
“库司库丁!”
“臣在!”库丁连忙上前,山羊胡微微颤抖。
“清点王廷所有存粮、物资!尤其是伤药、布匹、火种!集中存放,严加看管!准备……随时转移!所有物资进出,需你亲自过目,详细记录!”
“喏!臣……臣遵命!”库丁声音发颤,但眼神却因有了明确指令而不再那么慌乱。
“昭医官!”
昭已闻讯赶来,正站在角落。
“臣在。”昭上前一步,声音依旧沉静,但看向林娇娇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探究?
“召集所有懂医理药草之人,集中所有药材,准备应对……可能的伤员,若有可疑人等接近药库或伤员,立即报于石虎将军!”
“喏。”昭微微颔首,目光在林娇娇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离去,步履沉稳。
最后,林娇娇的目光落在老司徒和司寇身上:“二位大人,安抚王廷上下人心,约束宫人内侍,严查散布谣言、动摇人心者!值此危难之际,当同心戮力,共度时艰!若有异心者……”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休怪本妃无情!”
“老臣(臣)遵命!”两人连忙躬身应喏,司寇更是冷汗涔涔。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混乱的偏厅迅速恢复了秩序,大臣们看着站在主位旁、身姿挺拔、容颜绝美却散发着不容侵犯威仪的元妃,心中那滔天的恐慌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不少,仿佛只要她站在那里,这摇摇欲坠的王廷,就还有一丝支撑。
【外部环境:恐慌指数下降30%。个体(大臣)情绪:恐慌(主导)→敬畏/依赖(上升)。执行效率:显著提升。】系统的分析终于带上了一丝平稳。
然而,当大臣们领命离去,偏厅重归寂静时,林娇娇强撑的镇定如同潮水般褪去,她扶着冰冷的石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百里,只有百里,商军铁蹄的轰鸣声仿佛已在耳边响起,她闭上眼,夏桀那双暴戾疯狂的眼睛、琬琰二女惊恐的尖叫、传令兵绝望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宿主生理指标:高应激状态持续。肾上腺素水平:峰值。建议:强制休息。】系统的警报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担忧的意味。
她知道自己不能休息,她必须立刻去见琬琰二女,确保她们不会在恐慌中做出什么事,她强撑着站直身体,朝偏殿走去。
推开偏殿的门,春正焦急地守在门口,琬琰二女蜷缩在榻上,如同受惊的鹌鹑,看到林娇娇进来,琰美人立刻扑上来,带着哭腔:“姐姐!我们怎么办?王上败了!商军要打进来了!我们会不会死?”
琬美人也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林娇娇刚想开口安抚,春却突然脸色煞白地冲到她身边,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压低到只有她们三人能听见:“妃主!不好了!奴婢……奴婢刚才在窗边,好像……好像看到司寇大人……和……和库丁大人……在花园假山后面……偷偷说话!司寇大人……塞给了库丁大人一个东西!库丁大人……脸色很怪!”
林娇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司寇和库丁?!他们想干什么?!她刚刚才在偏厅警告过司寇,他转头就去找掌管物资的库丁?库丁那闪烁的眼神……难道……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林娇娇的全身,外有商军压境,内有奸佞作乱!她刚刚稳住的大局,难道这么快就要从内部瓦解?!
第16章 妺喜(十六)
春那带着极度惊恐的低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林娇娇的耳膜。
“司寇大人……塞给了库丁大人一个东西!库丁大人……脸色很怪!”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娇娇的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提起,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刚刚在偏厅强行压下的恐慌和疲惫,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反噬。
司寇、库丁,没想到会是他,林娇娇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连忙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琬琰二女还沉浸在商军逼近的恐惧中,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琰美人依旧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姐姐……我们会不会死……呜呜……”
林娇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强行拉回了她濒临崩溃的理智,不能慌!绝对不能慌!现在乱了,就真的完了!
她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琰美人,还有旁边同样惊惶无助的琬美人,以及脸色惨白、满眼担忧的春,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如同沉重的磐石,压下了翻涌的恐惧。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琰美人冰凉的手背,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怕,琰妹妹,有姐姐在。”她又看向琬美人,目光沉静而坚定,“琬妹妹,你也别怕。我们不会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份沉静的力量,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抚平了琰美人剧烈的抽泣。
琰美人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林娇娇那双清澈如寒潭、此刻却蕴藏着坚定光芒的眼眸,心中的恐惧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本能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