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稳!”媿姬低喝一声,手臂发力,将惊魂未定的鄂崇禹猛地拉了回来。
鄂崇禹踉跄几步,站稳身形,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翻滚的泥沼和若隐若现的鳄鱼背脊,他抬头看向媿姬,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
“大胆!”帝辛的怒吼声响起,他目睹了全过程,脸色铁青,那东夷使臣的嚣张和险些害死鄂侯之子的行径,彻底激怒了他。“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狂徒拿下!拖下去!喂鳄鱼!”
侍卫立刻上前,将吓得魂飞魄散、酒醒大半的东夷使臣拖走。那使臣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帝辛余怒未消,又看向惊魂未定的鄂崇禹和救人的媿姬,脸色稍缓:“媿姬!救人有功!赏金百镒!”
鄂崇禹连忙躬身谢恩,媿姬也单膝跪地:“谢大王赏赐!护卫宾客,乃奴婢职责所在!”
林娇娇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媿姬的成长,比她想象的更快,她不仅保护了鄂侯之子,更在帝辛面前展现了女卫的价值。
开园巡游在帝辛的震怒和媿姬的惊艳表现中落下帷幕,宾客散去,百兽园恢复了平静。
回到摘星阁,林娇娇屏退众人,只留下媿姬。
“今日……做得很好。”林娇娇看着媿姬,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赏,“临危不乱,处置得当,救下鄂侯之子,更是大功一件。”
媿姬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眼神却依旧明亮锐利:“谢美人夸奖!奴婢……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林娇娇微微一笑:“你不仅做了该做的事,更证明了你的能力。妇好将军的路,或许艰难,但你……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媿姬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她用力点头:“奴婢……定不负美人期望!”
第45章 妲己(十二)
时间在摘星阁的宁静,和媿姬女卫队的操练声中悄然流逝。
百兽园开园巡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媿姬和她的女卫们已赢得了不少敬畏的目光。
然而,朝歌城的平静之下,一股更加阴冷、暴虐的腥风血雨,骤然降临。
帝辛的暴虐,并未因百兽园的建成和林娇娇的“安抚”而收敛,反而在某种扭曲的心理驱动下,变本加厉,或许是权力巅峰滋生的绝对狂妄,或许是内心深处难以填补的空虚,他开始寻求更极端、更令人发指的刺激来彰显他的“威严”。
一日,朝堂之上,有司奏报:某地发现小股流民作乱,劫掠商旅。
这本是乱世常态,只需派兵剿抚即可,然而,帝辛闻报,眼中却闪过一丝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流民?作乱?”帝辛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哼!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正好……让天下人看看,忤逆孤王的下场!”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传孤旨意!在宫前广场,立铜柱、涂以油脂、下置炭火!将擒获的乱民首领,缚于铜柱之上,孤要……炮烙之刑,以儆效尤!”
“炮烙”二字一出,满朝皆惊,比干、箕子等老臣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大王!不可啊!此刑太过酷烈,有伤天和!恐失民心啊!”
“酷烈?”帝辛狂笑,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孤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孤的威严,不容挑衅,谁敢作乱,这便是下场!再有妄言者,同罪论处!”
旨意如山,无人敢再劝谏。
很快,宫前广场上,一根巨大的、涂满油脂的青铜柱被竖立起来,下方堆满了熊熊燃烧的炭火,炽热的高温扭曲了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
一名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流民首领被如狼似虎的甲士拖到广场中央。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徒劳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大王饶命!饶命啊!小人……小人只是饿极了……求大王开恩……”
帝辛端坐在高台之上,身边是脸色苍白的林娇娇,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如同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他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大手一挥:“行刑!”
甲士粗暴地将那流民首领剥去上衣,用浸湿的牛筋绳死死捆在滚烫的铜柱之上。
“滋啦——!!!”
皮肉接触滚烫铜柱的瞬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股白烟伴随着焦糊的恶臭冲天而起。
“啊——!!!”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云霄,那流民首领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皮肤瞬间焦黑碳化,剧痛让他眼球暴突,口中喷出血沫,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哀嚎,持续不断,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
广场周围,被强行驱赶来“观礼”的百姓和朝臣,无不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有人吓得瘫软在地,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更多人死死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林娇娇坐在帝辛身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攥紧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压下呕吐的冲动,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看那地狱般的景象,但耳边那持续不断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零……零……】她在心中疯狂呐喊,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几乎将她淹没!
“放轻松,呼吸,娇娇,呼吸,闭上眼睛,一切都交给我。”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凝重。
就在这时,林娇娇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群臣前列的西伯昌。
这位素来沉稳睿智的长者,此刻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广场中央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悲悯和……难以压抑的愤怒,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最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着无尽悲愤的叹息。
“唉……”
这声叹息,在死寂的广场上,在流民首领持续不断的惨嚎声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然而,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帝辛的怒火。
帝辛猛地转头,赤红的眸子如同燃烧的烙铁,死死锁定西伯昌,他脸上的残忍笑意瞬间化为暴戾的狰狞!
“西伯昌!”帝辛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滔天的杀意,“你叹什么气?!莫非……你同情这乱臣贼子?!还是……对孤的旨意不满?!”
西伯昌浑身一震,他抬起头,迎上帝辛那如同要吃人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但最终还是强压下悲愤,躬身道:“臣……不敢,只是……见此惨状,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帝辛猛地站起身,指着广场中央那还在抽搐哀嚎的躯体,咆哮道,“孤看你是心怀叵测,同情逆贼,就是藐视孤王!来人!将西伯昌拿下!打入羑里大牢!严加看管!”
“大王!”比干、箕子等老臣大惊失色,慌忙跪地求情,“西伯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请大王明察啊!”
“闭嘴!”帝辛一脚踢翻面前的案几,“谁敢再求情
,同罪论处!”
侍卫如狼似虎般上前,将面色平静、不再辩解的西伯昌押了下去。
广场上,只剩下流民首领那渐渐微弱下去的哀嚎声,如同垂死的野兽,在浓烟和焦臭中,宣告着暴君的绝对权威和……人间的至暗时刻。
炮烙之刑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那流民首领在无尽的痛苦中,被活活烤成了焦炭,广场上死寂一片,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浓烟翻滚的声音。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笼罩了整个朝歌城。
林娇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摘星阁的,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凄厉的惨嚎声,那焦糊的恶臭味,那西伯昌被押走时平静却绝望的眼神……如同梦魇般纠缠着她,她冲进内室,伏在铜盆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零……他……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她在心中绝望地低语。
“放松,娇娇,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历史的轨迹,你需要安静,好好休息知道吗?”零的声音冰冷而沉重,带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娇娇,娇娇,你听我说,不如你想想想怎么救西伯昌。”
林娇娇瘫软在地,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几乎将她吞噬,她知道,西伯昌是难得的贤臣,是未来可能制衡帝辛暴政的关键力量,他若死在羑里,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她该如何救他?帝辛的暴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谁敢触碰?尤其是最近帝辛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摘星阁都不怎么来了。
就在林娇娇一筹莫展之际,数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悄悄来到了摘星阁。
来人是西伯昌的心腹僚臣——闳夭,他乔装打扮,避开耳目,在深夜求见林娇娇。
“苏美人!小人闳夭,冒死求见!”闳夭跪在地上,声音带着焦急和恳切,“求美人……救救我家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