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正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丝帕，显然是在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林娇娇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表情，将这些都记在心里，这些人，都是她接下来要应对的“对手”。
殿内的大臣们大多穿着深色的朝服，坐在两侧的案前，低声交谈着。
林娇娇的目光快速扫过，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一位老者，那老者身着灰色朝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正拿着一卷竹简，若有
所思地看着她。
零的声音适时响起：“那位是太史伯，掌管王室典籍，为人正直，对幽王沉迷享乐的行为很不满，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
林娇娇点点头，将太史伯的模样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申后突然端起酒杯，对着林娇娇举了举，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听闻姒妃出身褒国，褒国虽小，却也有‘礼乐之邦’的名声，不知姒夫人可会弹奏《诗经》里的曲子？我听闻《诗经周南》里的《关雎》很是动听，若是姒夫人会弹，不如为大家弹奏一曲，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褒国的礼乐风采。”
这话看似是在夸赞褒国，实则是故意刁难，林娇娇很清楚，褒国地处偏远，资源匮乏，根本没有专门的宫廷乐师，普通百姓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哪里有机会学习弹奏乐曲？申后显然是提前打探过她的底细，想让她在大臣们面前出丑，让幽王觉得她“粗鄙无知”，不配得到宠爱。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臣们都停下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娇娇身上。
有的带着看热闹的好奇，有的带着担忧，还有的带着不屑——在他们看来，一个从偏远小国来的女子，大概率是不懂什么礼乐的。
幽王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娇娇，显然也想看看她的表现，阿默站在林娇娇身后，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林娇娇却没有丝毫慌乱。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道：“王后说笑了，妾虽是褒国人，却并非出身贵族，而是农家女子，幼时跟着母亲种过田、纺过纱，平日里听得最多的，是农妇们唱的《薅草歌》《插秧曲》，哪里懂什么《诗经》里的曲子？若是妾贸然弹奏，弹得不好，不仅会扰了大王和王后的雅兴，还会丢了褒国的脸面，臣妾实在不敢献丑。”
她说得坦然，语气里没有丝毫自卑，反而带着几分农家女子的质朴与真诚，话音刚落，殿内就响起了几声低低的议论——大臣们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诚，更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农家出身”。
幽王本就对繁琐的礼乐不耐烦，闻言立刻笑道：“农家歌谣也好，寡人平日里听多了宫廷乐曲，倒想听听新鲜的，爱妃，你就唱一首给大家听听吧，不用在意好不好听，寡人喜欢就好。”
林娇娇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她故意提“农家出身”，既避开了申后的陷阱，又让幽王觉得她“坦诚、无城府”，符合他对“可掌控棋子”的期待。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唱起了在渭水时听农妇们唱过的《薅草歌》。
第55章 褒姒（三）
宴会散场时,夜色已深。
宫道两旁的灯笼泛着昏黄的光，将林娇娇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抬手理了理蜀锦曲裾的领口,珍珠缀饰轻轻晃动，映得莹白脖颈愈发像上好的羊脂玉。
垂落的青丝被晚风拂过,贴在脸颊旁，勾勒出小巧的下颌线。
阿默提着食盒跟在身后，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里暗自感叹：姒夫人的美，连宫里最会描眉的宫女都比不过,也难怪大王会破格封她为三夫人。
林娇娇指尖摩挲着腰间的薄荷香囊，心里却在复盘方才的宴会,周幽王看她时眼底的痴迷,申后强压的敌意,还有太史伯欲言又止的探究。
这场景让她想起还是妲己的日子,那时她就懂得,这张绝世容颜不是负担，而是能撬动局面的“工具”。帝辛曾因她一句“百姓无衣”暂缓苛政,也曾因她“不喜杀戮”放过工匠。
如今到了西周王宫，这份美貌，自然也要用得恰到好处。
半月前,周幽王以“褒国进献贤淑，宜补内廷”为由，将她册封为“三夫人”之一,位份仅次于申后。
林娇娇清楚，这不仅是周幽王拉拢褒国的信号，更是他被自己容貌吸引的结果。
册封当日,她故意穿了件素色绢衣，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让周幽王移不开眼，她要的就是这种“不刻意却夺目”的效果，既能让周幽王记挂，又不会显得过于张扬，引来申后更强烈的忌惮。
果然，申后虽私下削减了琼台殿的用度，却没敢明着发难，毕竟周幽王对她的“新鲜感”还没过去。
林娇娇顺水推舟，让阿默将多余的珠钗变卖，换成粮食分给贫困宫人，看着宫人们感激的眼神，她心里清楚美貌是敲门砖，而善意，才是长久立足的根基。
晚风卷着廊下铜铃的轻响，混着远处的更鼓声，林娇娇忽然想起册封宴上唱《薅草歌》的场景。
那时她垂着眼帘，声音软糯，余光却精准捕捉到众人的反应，周幽王原本漫不经心的笑意渐渐变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案几。
申后皱着的眉头松了一瞬，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唱如此质朴的农谣，连角落里的太史伯，都放下竹简，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惊艳与探究。
“零，当时太史伯的目光，是不是有几分意外？”林娇娇在心里轻声问。
她没等零回答，便自己接了话，“我猜他是没想到，一个‘靠美貌得宠’的夫人，竟会唱农家歌谣。”
零的声音带着数据流运转的细微声响，还附带了一段模糊的“记忆投影”，画面里，林娇娇站在殿中，暖黄灯火落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影，唇瓣随歌声轻启，原本凌厉的美貌，因专注与温柔多了几分暖意。
大臣们忘了饮酒，宫女们停下斟酒，连申后身边的间色宫女，都看呆了，丝帕差点滑落。
“根据扫描，90%的人被你的歌声和神态吸引，60%关注你的容貌——尤其是唱到‘送粮到学堂’时，你眼尾微挑带笑，周幽王呼吸顿了半秒。”零的语气客观，却莫名让林娇娇觉得发烫，“不过太史伯更关注你‘出身农家却有气质’，这或许后续有利，但你不用急，他性格谨慎，需要多几次‘反差’接触。”
“我知道。”林娇娇轻咳一声，移开思绪，“就像上次一样，我先用美貌让帝辛放松警惕，再用善举慢慢积累信任，现在也一样，先用美貌让周幽王护着我，再悄悄拉拢宫人和大臣，为造纸和应对申后铺路。”
她抬手拂去肩头的落叶，指尖划过肌肤，带着一丝清凉，“明天去偏院，我也要好好利用这张脸，小桃性子胆小，看到我温和的样子，会更容易放下戒心。”
回到琼台殿，林娇娇卸下沉重的珠钗，乌发如瀑般垂落，衬得脸颊愈发精致。
她换上素绢睡衣，领口宽松落在锁骨，肌肤在烛火下泛着淡光。阿默摆放食盒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心里想着：夫人穿素衣都比其他夫人穿华服好看。
“明天一早，我们先去偏院附近看看。”林娇娇对着阿默比了个“观望”的手势，又指了指食盒里的蜂蜜糕——零按渭水配方做的，金黄糕体沾着蜂蜜，甜香扑鼻，“你先过去探口风，我在附近等着，记住，
要是小桃紧张，你就说‘我家夫人长得好看，却一点都不凶’，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阿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林娇娇的用意，她是想先用“美貌温和”的印象安抚小桃，再亲自见面。
阿默用力点头，眼里闪着认同的光，这几日相处，她早已不是最初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向林娇娇的眼神，多了几分依赖和信任。
零的声音适时响起：“偏院附近只有一个中立的洒扫老宫女，不会告密，小桃母亲曾是褒国织工，和你兄长是邻居——你可以让阿默提这层渊源，再加上你的美貌加持，她会更快放下戒备。”
“这个主意好。”林娇娇眼前一亮，眼角弯起像月牙，“阿默性子温和，再加上我的‘美貌滤镜’，小桃肯定不会怕我。”她一笑，殿内仿佛亮了几分，烛火映在眼底，像盛着星光。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娇娇就带着阿默出发了。
她穿了身浅青色素绢衣裙，未施粉黛，却依旧夺目，路过宫门时，守岗侍卫下意识挺直脊背，目光跟着她移动，直到零悄悄干扰他们的意识，才红着脸低下头。
“你看，”林娇娇在心里对零说，“连侍卫都忍不住看我，小桃肯定也会觉得我‘没有威胁’，这就是美貌的好处，能轻易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小桃住的偏院在王宫西侧，靠近杂物房，院墙斑驳，石阶长着青苔。
林娇娇让阿默拿着蜂蜜糕进去，自己则站在柳树下，假装欣赏晨景，实则留意院内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