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笑着回他:“我做不来。日日点卯,批折子、与老臣周旋,事无巨细,哪一桩不操心?我才不想做这劳心劳力的事。”
他那时只当她说笑。
可如今,坐上这王座的他,才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几分真意。
他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案前是永远批不完的折子,新政旧制交替,边疆未稳,朝内又党争频发。
每一个决策,他都得独自扛下。
这一刻,他忽然很嫉妒姬阳。
万事俱休时,至少还有她在身边,可以帮他出谋划策。
他猛地起身,将还未看完的奏章拍在案上,沉声吼道:“都出去。”
殿中众臣怔住,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鱼贯而出,片刻后大殿只剩他一人。
他仰头靠在椅背,望着头顶那盏金龙灯,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中尽是倦意与空茫。
正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是他的弟弟,楼宿。
少年身着素青常服,步伐稳重,神色温和。他见兄长如此模样,微微皱眉:“王兄,臣子都说您近日劳心太重,夜里还……”
楼弃忽然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弟弟。
他自幼读书,性子温厚,遇事果决,虽然武艺不出众,但颇有心计,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姜辞曾说的那种东西,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楼宿,上来。”他淡淡开口。
楼宿听令走近,只见楼弃铺开纸案,提笔研墨,落笔如风。
片刻后,他将那张写好的圣旨拍在楼宿面前,笔往身后一甩:“给你了。”
楼宿一惊,展开一看,竟是将王位传与己身的诏令。他几乎不敢相信:“王兄?”
楼弃从椅上起身,抖了抖袍袖:“归你了。我守了这王位三年,也算尽了力。”
“你有才干,有心肠,也有百姓所需的安稳与清明。”
“你来做这王,远比我强。”
楼宿急忙拦住他:“那王兄要去哪儿?”
楼弃转头一笑,月光洒在他肩头,那一刻
他眼中的疲惫竟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轻松。
“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他淡淡道。
“人间。”
说完,他迈步出了宫门,背影高大,却再无君王的沉重。只余一人,踏风而行。
又是一年上元节,紫川街头张灯结彩,处处流光溢彩,人声鼎沸,笑语连连。
姜辞换了一袭浅色常服,外头披着一件淡紫的薄斗篷,眉眼清润,鬓边别着一支小小的梅花簪。她站在人群中,望着那满街花灯,唇边带笑。
姬阳站在她身侧,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里提着一盏兔灯。
他低头看她,眼底尽是温柔宠溺:“慢点走,别挤着了。”
姜辞侧头看他,笑盈盈地:“你才走的太快。”
他便立刻放慢脚步,牵着她穿行在人群间,与寻常夫妻无异,逛市、观灯,谈笑风生。
正当他们在一处彩楼下驻足看灯谜时,身后忽然有人伸手拍了拍姬阳的肩膀,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啧,身为王的人,这样牵着王后在人堆里溜达,不怕百姓认出来啊?”
姬阳一怔,猛地回头。
姜辞也回头,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楼弃?!”
那人一身青衫,腰间别着酒葫芦,长发随意束着,眉眼之间依旧潇洒风流,只是比从前更添几分沉静。他嘴角噙着笑,站在热闹灯火间,仿佛与这一夜的人间烟火格外契合。
“你不是……”姬阳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楼弃便朝他们扬了扬酒壶,笑得随意自在:“我可是来找你们过节的。顺便啊,讨一口望月楼的好酒。”
他说着,晃了晃手中那只空了半壶的葫芦:“我记得那里的桂花酿,味道不错,可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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