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等待已久,却从未如愿的祝福。
……
走出考场时,天气还是十分灿烂,而热烈如骄阳,似火般的青春也随着蝉鸣落幕,密密麻麻的笔迹圆满了三年埋头苦干的艰辛,而他们也终将伴着这盛夏,伴着耳畔呼啸而过的清风,迎接下一个意义非凡的崭新生活。
不出所料,也不负众望。
宁歌考上了宜大。
成为了宜大美术系大一新生。
美术系近校门,热闹非凡的街道总能为绘画带来生活化的素材,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成为他们临摹追求完美的模特。
而医务室环一号教学楼,占地不广,人气却十足。
两者之间仅只一座教学楼的距离。
宁歌可以在课下闲暇的时光翘首以盼不远处认真工作的医务室,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找到属于他的背影。
他的目光从未驻足这边,可宁歌也能欢喜至极的望着他的背影,勾勒出他的样貌,气度,在心底偷偷补足爱慕的成分,小心翼翼的不叫敏锐的他有一丝丝发现。
往往少年爱慕多数都会被失望所填满,而年少时心底清朗的影子也最终在柴米油盐的生活常态下被覆盖。
对其他人来说,暗恋却不被所恋之人发现,是一件悲伤的事。
而对于宁歌而言,暗恋而不被所恋之人发现,才是一件真正令她开心的事情。
她所爱之人依旧风清月朗,她虽柴米油盐过惯生活,心底的影子依旧崭新如初。
没有人会发现宁歌喜欢解迟。
就像水滴落入大海,永远不会掀起波澜,只会了无痕迹,再无声息。
高考后再见解迟时暑假已经过了大半,她跟着宁洁回了趟老家,在爸爸的墓前看着妈妈手舞足蹈的将她考上宜大的好消息告诉他,并口头上抱怨他没福气,只能躺在这冰凉凉的地底下听着人间传来的热闹消息,却再也不能有半点表示。
宁歌躲了个懒往回走,她知道的,妈妈有很多话想跟爸爸聊,也有很多很多眼泪忍着不肯落下,她无法抹平父亲离世后带给她的痛苦,只能悄悄离开,让母亲再最后做一次被丈夫宠爱包容的小女孩。
等她再次回来,她就长大了。
升学宴宁歌并没有大办,只是邀了几个关系最好的朋友亲人去酒店吃饭。
解迟也在内。
那是她高考后第一次见到解迟。
也是她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心里的酸涩。
相邻的亲戚姐姐一直在打探他的信息,她笑得那样甜,长得也漂亮,站在解迟旁边时很有小鸟依人的模样。
桌上的人都在起哄这一对刚刚熟悉的陌生人,意图喜上加喜。
可她不开心。
这场升学宴没有任何意义,一丝也没有。
她只能在掩盖的帽檐下表达自己的闷闷不乐,手指掐着桌布,一言不发的走出包间。
来追她的人不是他。
是妈妈。
她焦急的追上来抱住她,温柔的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那一刻,宁歌觉得自己好难过。
她再是沉默寡言,可心底期盼着的小说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她又一次伤害了珍爱自己的亲人。
心底铺满着的难受让她眼睛酸涩不堪,只能狼狈而又无助的抱着宁洁,一言不发,泪流满面。
第220章 表白的话
那一刻她在想,真不公平啊。
她的痛苦可以倾泄而出,爱意却不能宣之于口。
做个沉默的哑巴真的好难啊。
如今只能狼狈的躲在至亲的庇护下,哭得不能自已。
无论她怎么焦急的询问出声,自己依旧可以一言不发,任由眼泪一串串灼烧她的肩膀,最后跟着自己一起难过。
宁歌又想,哑巴还是挺好做的。
她让自己痛苦了还不够,还让爱着自己的亲人也痛苦了。
一举两得吗。
“宁宁,你别吓妈妈,宁宁你别哭,你告诉妈妈怎么了,告诉妈妈啊……”
“妈妈……”
“妈妈在,妈妈在。”
“我好累,身心都好累啊,好想解脱,再也不理会这些烦恼,怎么才能解脱啊……”
“解脱……妈妈听说吃美食可以消除烦恼,妈妈攒了好久好久的钱,带着宁宁去牵全国旅游怎么样?宁宁可以看看山,看看水,再也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了……”
抱着宁歌的力度很大,这位母亲第一次将自己赤忱的母爱表现在动作上,她抱得好紧,抱得宁歌很痛。
可宁歌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轻轻的说了句,“好。”
“嗯嗯,那妈妈今晚就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走好不好?妈妈要带着宁宁去很多很多地方……”
宁洁哭了。
她小心翼翼的擦干自己的眼泪,再次抬头时又是灿烂温柔的笑脸,她拉着宁歌往回走,走回包间,临到门口,宁歌停下了。
“妈妈先进去吧,里面很闷,我在外面待会儿。”
她上前一步,手指捏着宁洁的衣摆小幅度的摇了摇。
宁洁捏住她的手,在她的坚持下缓缓松开,声音轻轻的,不辨情绪,“那妈妈给宁宁夹好菜,宁宁进来就可以直接吃啦。”
“谢谢妈妈。”
站在大厅右边的玻璃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致,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宁歌没有回头。
熟悉的味道盈满鼻翼,身侧已然站着一位俊美挺拔的先生,宁歌抬头望着他的侧脸,不期然的与他对视。
“先生。”
解迟,解先生。
宁歌对他的称呼。
先生为先生,于她而言却有着不同的含义。
一个有着隐秘意味的……昵称。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很低,真好听。
怎么听也听不腻。
“先生出来做什么?”
她轻声问。
“躲人。”
“哦。”
宁歌低下头不再看着解迟,“表姐是成大的高材生,长相漂亮性格温婉,与先生很适合。”
“适合吗?”
解迟轻笑一声,“哪有那么多适合的人,表面适合并不代表什么。”
所以……不需要适合,也可以吗?
指尖微动,宁歌眼眸微微睁大,感受身侧人身上传来的清香,她深吸口气,复又抬起头,“年龄呢?不在乎年龄吗?”
“在乎。”
“为什么?”
“年龄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要在乎?”
解迟看着言语激动的宁歌,目光投向窗外,有些涣散,“代表了成长的阅历。”
“你还年轻,目光应该放在学业上,其余的还太早。”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他们默契的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共同选择用静默的方法隔断这一段聊天。
“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
“不知道。”
“现在知道。”
“你知道。”
宁歌握紧拳头,不让自己无助的哭出来,她压低声线,让自己不那么可怜,“你明明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你别想骗我……”
“……我知道。”
“但你还是选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毫不犹豫的拒绝我。”
“抱歉。”
“我不想听到这些,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能那么果决的拒绝我,一丝机会也不给我,仅仅只是因为年龄吗?年龄又代表了什么。”
“抱歉。”
抱歉抱歉,她不需要抱歉!
她需要解释,需要他一字一句的解释!
宁歌哭得泣不成声,脚步后退,再后退,直到离解迟很远很远,她才蜷缩着肩膀,任由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口中近乎呢喃,“凭什么,你凭什么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呢,一个抱歉代表什么……我不需要抱歉。”
“宁歌。”
他向她走来,一步一步,直到走近她面前,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
声音很低,却足以让她听见,听得清晰明白,让她浑身泛冷,如坠冰窟。
“我们……并不熟悉。”
“你还小,经历得太少,我们的生存环境不一样,心境不一样,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在她心里近乎天神般的男人低下高傲的头颅,明明神情依旧如春风般和煦温暖,宁歌却感到了极度的冰寒与距离,仿若……她从未了解过他。
他仁慈的看着她,像是在望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声音温柔如水,带着十足的安慰与包容。
他一直看着她。
褐色的瞳孔满是宁歌哭着的倒影,狼狈而又可怜,缩在一起的身子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老鼠。
肩膀与肩膀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一拳,可他那般的神情与语气,却让宁歌彻彻底底的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并非咫尺,而是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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