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巧一瞬间想落泪,用力点了点头,“嗯嗯。”
经这么一遭,屋里氛围终于变得活跃些了,江雪萤撑起精神喝了一碗红枣鸡丝粥,还有专门熬的参汤,原本还有一碗药,实在喝不下了。
江雪萤看着那深棕色的汤药就想打退堂鼓,道:“歇一会儿,待会儿再喝。”
明巧:“待会儿凉了,便更不好喝了。”
她家王妃哪里都好,就是总不愿意喝药。
江雪萤叹了口气,商量道:“就过一会儿。”
参汤的味道也不好,要是再喝一碗药下去,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她怕会一块儿吐出来了。
“好吧,那我放到炉上再温着。”
江雪萤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如一只得逞后的小狐狸一般。
明巧端着药下去,却很快,又端着药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江雪萤不解,问道:“怎么了?”
后面那丫鬟上前行礼,恭敬道:“回王妃,刚刚前院传消息过来,说殿下带着叶姑娘回府了。”
33
第33章
◎安慰◎
“这下放心了,叶姑娘可有什么事没?”明巧放下药碗,仔细问道。
小丫鬟摇摇头,“只说叶姑娘受了惊吓,其余好像没出什么事。”
“那便好。”明巧心有余悸道。
叶姑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太妃昨日的架势,肯定还会找王妃的麻烦。
明巧又问:“那殿下,可知去处?”
殿下既然回了府,应该是要回清风院来问问王妃的吧。
江雪萤不知不觉也凝神,想听她的回答。
而丫鬟只是摇摇头,“殿下将叶姑娘送回来后,就离开王府了,太妃那儿也没去。”
明巧蹙眉,转头就瞥见江雪萤微垂下的眼眸,仿佛捕捉到那份明显的情绪,她的心一下揪在一起,让丫鬟退下。
病中的人,心思更加脆弱些,也不如平时那样善于掩饰情绪。
明巧轻声开口:“殿下连太妃那儿都没去,想是有急事要处理……”
“嗯。”
江雪萤神色平淡,又瞧不出方才那份落寞了,明巧想说什么,又不知要开口。
“把药拿来喝了吧,免得待会儿又要端来。”
明巧下意识便想将碗拿开,“刚才一折腾,有些凉了,奴婢再去温一下吧。”
“无碍。”
江雪萤接过药碗,明巧眼睁睁看着她一口气将那碗药喝完,五官都皱成一团。
药是有些凉了,比热的时候苦味更加浓烈,更加令人难以下咽。
江雪萤眼里含着水色,像是因为药苦,又或许不是。
随后吃了两颗蜜饯,也有些尝不出其中甜意,漱口之后,唇齿间似还留着那份苦涩。
明巧看在眼中,只能干着急。
“我歇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额上的热度未退,起来吃了些东西,她觉得更有些疲倦了。
见她神情恹恹,明巧迟疑半晌,后还是福身答应,刚才她在榻边都睡着了,怕不能服侍好王妃。
“那奴婢让两个丫鬟进来服侍。”
“嗯。”
许是先前睡的时间长了,这下江雪萤特意想睡着,却许久都没入眠,头晕着也不想动,缩在被窝里,看向帘帐外。
浅淡的阳光透过槅窗落在屋内,欠缺了一些明亮,想来站在那儿阳光明媚之处,也不会感受到多余的温暖。
目光一转,顺着便落在挨着窗边的那张桌案上,上面放着个木篓,一角丝帕垂在篓边。
江雪萤有些迟钝地想起来,是她放在那儿的针线篓,里面还有她绣的手帕。
若有力气,她倒想去将那手帕绞了,何必送予旁人。
她转过头,阖眸养神,眼不见心不烦,紧了紧身上的被褥,试图能从中汲取温暖,有时候冷起来,一个人更是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江雪萤沉沉睡去,脑中全是混沌,思绪乱作一团,什么也想不到。
外面有人在说话,传到她耳朵里,却像是隔了厚厚一层膜,像是装在罐中,她想听清,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江雪萤艰难醒过来,茫茫然睁眼,朦胧中看见面前有好多人走来走去,还有个挨着床榻的深色人影,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她眨了两下眼,想看得清楚些,那人却突然凑近了,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殿下?
她是还没醒过来吗?
脑中的昏沉让江雪萤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触摸他。
而那却像是重影一样,在她看来,明明已经碰到了,却一手抓了空。
她微微怔然,是梦,是梦就好,这样便可不必思索太多,不用有所顾虑。
她的手无力垂下,正要落在被褥中时却被人握住了。
沈长策温声道:“醒了么?”
侍在侧边明巧一见这场面,连忙出去请大夫过来。
午后她歇了一个多时辰就恢复好了,过来见王妃还睡着便未打扰,但是她瞧着感觉王妃面色红得有些不正常,试探性地摸了摸额头,才发现滚烫得厉害。
比清早回来时还要更烫,着急忙慌请了大夫过来,一时也不敢让大夫离开,一直在隔壁待命。
大夫也是,从前一年两头都来不了一次清风院,自王妃入门,三两日便总会来一趟。
“咳……咳……”
江雪萤艰难地咳了两声,整个人烧得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握着。
于是视线循着他的手一点点慢慢往上看去,好像真的是殿下。
不是梦吗?
殿下不是去找叶宜兰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沈长策沉声道。
昨日在崇云山这边,查到逃脱在外几人的线索,他便迅速从军营赶过去。
后暗卫来寻他,说是叶姑娘跟着王妃去上香,但却在寺庙里失踪了。大悲寺就在崇云山半山腰上,他一边追查线索,一边寻人。
夜里在山匪那儿寻到叶宜兰,还好,并无生命之忧。那些山匪似乎不并不知晓他们抓的是谁,见到沈长策之后,急忙将人丢下跑了。
他后继续追查线索,午后才将叶宜兰送回王府,军营事务紧急,又赶回军营,一直到傍晚,才将将忙完,马不停蹄回府,就看见榻上病得昏迷的人儿。
午后送叶宜兰回来,他问母亲清风院这边可有事,也说并没什么。
眼下他亲眼一见,却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明巧福身,认真解释道:“叶姑娘失踪后,王妃也去寻人,但半路碰到歹人,将王妃也抓了去,好在青影将王妃救了下来,王妃身上的伤,也是那时候受的。”
沈长策闻言蹙眉,他竟一点不知,看来他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将那些人放了,周身戾气一下变重,沉声问:“伤到哪了?”
明巧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想起昨夜跪了一夜佛堂,以王妃的性子,肯定也不会主动向殿下说。
“殿下,还有一事。”
明巧欲言又止。
沈长策冷冷开口道:“一并说来。”
“昨日从寺中回来,太妃便让王妃去了佛堂,让王妃为叶姑娘祈福,让王妃……在佛堂跪了一夜。”
明巧边说,一边注意着殿下的神情,她不确定,在殿下心里,如果太妃对王妃做这种事,殿下会站在哪一方。
但殿下蹙着的眉心,和明显担忧的神情,倒是她多虑了,继续道:“佛堂没有炭火,夜里又冷,虽然半夜太妃让人送了衣裳,但也于事无补,王妃身子弱,身上还有伤,昨夜便开始发热,一直到天亮才回来,虽吃了两顿药,但都没见好。午后还好些,用了些吃食,然后便一直到现在……”
听明巧说完,沈长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他若是早些回来,想必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午后他将叶宜兰送回来,也该再抽些时间回清风院看看,母亲说没事,或许不代表真的没事,还是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平日他都小心护着,生怕弄疼她,而今这么一疏忽,却让她受了这么多伤。
是他错了。
很快,丫鬟将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沈长策将人捞起来靠在怀中。
江雪萤此时不算清醒,但切身感受到的温度还是让她知道,身边的人确实是殿下。
病中的人要脆弱些,不愿喝药,江雪萤也是如此。
她有些矛盾,想离开这个怀抱,又觉有些不舍,只得抿着唇将头偏向里侧,不愿看他。
沈长策并未多想,只以为她不愿喝药。
他在外人面前素来强硬,但此时这种方法显然不好用,他只能轻声哄着人喝药,一如之前那样。
江雪萤不愿喝,耳边却又一直萦绕着他的声音,本就晕涨的头脑更为难受,汤药*的苦味也飘散着始终不散。
她顿感心烦,眼角含着泪,却又带着一丝怒气脱口而出道:“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