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他看到了那具被白布遮掩着的尸体。
钟岭的眼泪瞬间决堤,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想要呼吸,想要呼喊,可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似的,怎么都无法动弹。
周围是一片围观的人群,对着中间还有护栏被撞坏的位置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远处甚至还有小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钟岭踉跄着地跌倒撞在了那具年轻女尸的身旁,她的身上盖了一块白布,地上都是沁出的水渍。透过缝隙的边缘,他看到她的手指微微泛白,米白色的裙摆上还沾着淡红色的血迹。
她的肩上还挎着那只白色的帆布包,包上挂着那只丑丑的青蛙布偶挂饰,被鲜血染红后又被河水浸泡后变色,泛着淡淡的血红色,看上去湿答答的,显得有些诡异而狰狞。
钟岭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他绝望地跪倒在地上,手指颤抖得伸过去,摸住了那只丑丑的青蛙挂饰,又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掀开白布,看到的是一张沾着水珠,已经毫无生气的苍白的脸。
那一刻,四周所有的情景在他眼中仿佛都被怪异地扭曲了,他的眼中装不下其他,只剩下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女人了。
他胸口痛得仿佛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寒冷跟麻木,冷得他身体僵硬,眼泪在眼眶中积聚,他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悲到极致了却哭不出声来。
“嫣嫣,嫣嫣……”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起来好不好?起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们和好吧,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故意用这一招吓唬我的对不对?”
他又哭又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他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放到嘴边吻着。
“好了,我认输了可以吗?我知道错了,我跟你保证,以后真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嫣嫣,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他又伸手,小心翼翼的用袖子去擦她脸颊上沾到的水珠,看到额头上不小心蹭破的伤口,眼泪又滴到她脸上。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还玩水呢?衣服湿了会生病的,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换衣服,你的衣服还都挂在那里,我没有碰过……”
“求求你了,嫣嫣,你起来啊!”
“只要你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嫣嫣,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求你了,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
钟岭哀求着,哭喊着,泣不成声,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哭到最后眼睛发痛,脑袋里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痛。
可不论他怎么哀求,躺在地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她死了,真的死了,钟岭仿佛这才意识到一个现实。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最后,慢慢变得僵硬,面容惨白如纸逐渐弥漫着一股森森的死气,而在死亡面前,任何的呼唤跟哀求都毫无作用,显得那么无力且苍白。
他的嫣嫣真的死去了,失去了往日鲜活的模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用那种温温柔柔的声音喊他钟老板了。
当钟岭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挖空了一样,四周是闹哄哄的一片,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将人抱在怀里,身上的西装礼服被他脱下来了,像是怕她着凉,便小心翼翼地裹在了她身上,就这么绝望的抱着怀里毫无知觉的人,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生机。
……
贺冕是在当天下午知道嫣嫣出车祸的消息的,事实上钟岭在婚礼现场逃婚后,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给嫣嫣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贺冕心中逐渐生起一股不安。
而之后,当他听到嫣嫣车祸死亡的消息后,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猛地敲了一闷棍,一股炸裂似的疼痛在脑袋里蔓延倾袭开来,疼得贺冕的表情一阵扭曲。
他猛地站起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整个人险些站不稳,踉跄着往前摔了一步,好不容易才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会呢?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一定是骗他的,一定是有人骗他的。
明明昨天前天大前天,他还送她回家了,他会在车里给她准备一些小点心,她嘴上说着拒绝,可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嘴馋会吃几口,然后跟他道谢,她那么温柔,那么鲜活的一个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贺冕的眼里不自觉地涌出一层雾气。
等他找到了位置,却被一群人拦在了门外,在那个被告知正在做初步尸检的隔离室外,钟岭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金属椅子上,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肩膀无力地陷下去,整个人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他听到了脚步声,也没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贺冕看着他,看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眼神突然一狠。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不顾周遭所有人的阻拦跟视线,怨恨朝他喊着,“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出车祸,嫣嫣好端端为什么会出车祸?”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他根本不敢想象,在死前的一刻,她是有多么绝望害怕,她真的很努力地在活着,她前一天还在跟他说,自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说等她考完试了,想去附近的那个大学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