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追上来的是一个人, 他们现在有三个人啊!谁害怕还不好说呢!
这么一想,陈秉江也底气充足的转过头, 一看来人, 又怔了一下。
那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追人衙役或者官兵, 而是一个有点富态的老太太, 刚才急促的冲了几步路好像导致她有点气喘吁吁的,这老太太抓着陈秉江的手臂,目光中还透着一点慈祥柔和, 她急急的说:“啊呀,总算赶上你们了!世子爷……那些人都快追上来了, 先来我家避避吧!”
陈秉江心里一惊,存了疑影,知道这是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了。他今天出门卖粮特地戴了顶草帽, 脸上也抹了泥巴和草木灰,眉型和脸侧也马马虎虎用炭笔描了描,虽说比不上穿越前女同事们的化妆能力,放在古代, 看起来也是大变样了, 和原本的自己大相径庭。陈秉江估计着,只要不是康王夫妇当面撞上, 糊弄外人还是可以的。
这老太太什么来头。这样都能认出来他?!
有了这一层疑虑,陈秉江也就努力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你是谁?”, 而是瞥了眼身后,急匆匆的先说:“走吧!”
他们也确实没时间思考犹豫了,身后拐弯处已经传来了一连串的凌乱脚步声,沉重又急促,这才是追来的大部队。
那老太太看起来身形不太灵便,一路小跑喘着气竟倒也不慢,领着陈秉江三人钻进小巷拐了两下,到了一条歪歪斜斜开辟出去的干净后街,街面地上铺了鹅卵石,街上一间间房子也都是顶好的青砖瓦房。
这种地形歪扭,避开水源与市场曲折着来走的街道明显不是官建,一看就是私人自己扩建出来的。
陈秉江也不意外,虽说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扎堆居住的怀安坊,又不是每家都像是康王府这样孤零零的,没几个需要帮携的亲戚族人。像是那些被封号的国公,被提拔赏爵位的重臣,他们自家飞黄腾达了,一大家子住的分不开,族人多,伺候的下人也多,就只能围绕着他们的府邸周围扩建,若是没空,就到怀安坊的偏僻荒地上搭建私人房屋,这些建筑就统一称为后街,顶多是某某后街的名称区别。
后街一般都处于城门和内坊之间,那些非主路的荒废田地上。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圈地的一种了,只不过这圈的不是百姓的地,而是追溯到前朝、复杂的说也说不清的归属了。所以才民不举官不究的,大家都这么含混修着房子,含混合住着。
老太太领着他们拐进了其中一间青砖瓦房的后门,招呼大家进去藏起来,然后才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要给他们斟茶。
陈秉江坐着缓了两口气,这一路上确实把他们跑得够呛。两个小工却警惕的没松开握着的车把,一个眼神紧盯着老太太泡茶的动作,一个躲在门口从门缝里紧张的往外偷瞄情况。
陈秉江不由得惊奇,也不知道府尹长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不过说起来……连京城府尹的儿子都是站他们这边的,碰上衙役为什么他们还要跑啊?!
陈秉江顿了一下,感觉有点糊涂好笑,打算等今天收工了回去仔细问问,要是能避免的话,岂不是更好。
“来,世子爷,先喝点水缓缓。”老太太端来茶壶与茶杯,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彩釉白色茶花纹,一整套烧出来的。这样的珍品,竟然出现在住在后街的一个普通老太太家中。陈秉江不作声的打量着这房间,好奇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思忖。
但没等他想好从哪个角度切入试探,那老太太就入内屋了,不多时捧了一双靴子回来。朴实的布料上,细细密密的针脚摸起来严丝合缝,黑色的宽底长靴后边还隐晦的用银丝勾了花鸟虫纹的边,不显女气,只显一片华贵与心意,好看又舒适。
她慈爱的笑着问候:“世子看看,我许久没做了,手生了没有?”
“……!”陈秉江吃了一惊,他哪里还需要再问眼前人的身份!只得抬眼努力忍住心中讶然的望向那老太太,仔细看了看。
说是老太太——其实对方的年纪和康王妃差不多,或者还要小些,约莫二三十岁。脸上却全是皱纹,两颊和眼窝也都凹陷了,肤色蜡黄,头上又扎了一条防风的素色布巾子,加上那跑步时佝偻的姿态,黯淡的神色,他才误会是个老太太。
其实,细看应该能发现,这是被病痛长年折磨才有的憔悴苦痛神情罢了。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陈秉江天天用有怀和有怀的爹赵大去跑腿做事,怎么愣是没认出来这是有怀的娘?他院里那位百闻还没有一见的嬷嬷!原来这里就是有怀家吗?
而且她的腿病这么严重的吗?看起来好像不止这样。怪不得人都称是老嬷嬷呢!谁也看不出她年轻啊。
陈秉江脑子里的疑问攒了一大堆,他忍不住关心的问:“好,靴子很好,但是嬷嬷你怎么样了?别只顾着做活,还是得好好养身体,这是——真的已经好全了吗?”
“大好了,已经大好了!”那嬷嬷连声的说,“上次的药酒很管用。我这其实都是老毛病了,不管治根的,要我说很是不必在家歇着,都是这身子不争气……”她絮叨着,一副很是羞惭的模样。
说话间,门外的声音渐远又渐进了,这是跟丢的衙役们又折回来在这一片捜检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屋里的四人都住了声,安静听着。有个小工很担心的悄声问:“他们不会闯进来查吧?我们要不要从另一边逃走?”